爸爸就要走了,自己的亲爸爸死了,现在这个好不容易又找到的、对自己无比亲密的爸爸也要走了,他有不得不面对的事,要顾全一家人的声誉……
自己呢?虽然他很疼爱自己,可是比起其它的重要事情,自己也变得不重要了……不是不重要,而是不得不舍弃……
林曦哭了起来,无声地,默默地流着泪,一滴一滴,一行一行,锥心泣血,恨不能立时死了,死在最亲爱的人眼前,让他为自己哭泣,让他后悔,让他永远想着自己,再也忘不掉……
李奕醒来的时候,只看到林曦静静地躺着,脸色像死人一样苍白,脸上似乎有泪痕,细看,却又没有。
“林曦?”
没有回答,林曦昏迷着,并且从此再也没有醒过来。
到了李奕不得不走的时候,又来看林曦,不厌其繁地把自己给林曦做好的各种安排一项一项说给他听——不管林曦是不是醒着,他猜想林曦是醒着的,只是他又陷入了自闭的情绪里,既不睁眼,也不开口。
“爸爸不得不走,这是没办法的事,等过一段时间我再来看你,你一定要听医生的话,好好配合治疗,赶紧好起来。家里的钥匙给了李姐,昨天她带婷婷来看你,你知道吧?她答应替爸爸好好照顾你,你回家后就去找她。”摸了摸林曦的额头,感觉他的体温还算正常,李奕放下一点心来,左右看看没人,终于凑了上去,轻轻地吻了一下他的额头,迟疑了一下,又轻轻地擦过他的鼻子,但终于没有吻他的嘴唇,而是在脸颊上亲了一下。
那温馨的感觉,让林曦心里一阵热流涌起,险些就要睁开眼来,扑进他的怀里,大哭大叫起来!
“爸爸!爸爸!”他在心里拼命地叫着,身体却像封在了石头里一样,一动也动不了,只是脸色泛红起来,呼吸急促。
“林曦?”李灏迟疑地叫了一声,正想说什么话,门轻轻地打开了,他的妻子轻轻地说:“走吧。”
“……”李奕深深地凝视着林曦苍白的脸,心里也在滴血,从前两个人曾经讨论过不得不分离的情况,那时还有过激烈的争论,只不过,争论的话题,是“死别”,而如今不得不面对的,却是“生离”!
谁也没有想到的(也许是不敢想的)生离啊!
怎样的伤心彻骨的痛啊!
怎么舍得?
又怎么能不舍弃?
“生离”,真的比“死别”还要痛苦上一万倍啊!
那种活生生把心撕裂成两半的感觉……
李奕终于走了,听着那沉重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终于杳不可闻,林曦才慢慢睁开眼来,泪水已经爬了满脸,一声一声地哽咽着,压抑着自己的声音。
费力地,他爬了起来,手上还带着吊瓶针,顾不得了,头好晕,也顾不得了,一条腿迈下床去,伸手扶住旁边的床头柜,努力地站了起来,拖着长长的吊瓶管子,慢慢挨到窗前,望向下边的院子,想再看一眼李奕。
看啊看啊,好久,才看到李奕和妻子走出了楼门,从院子里过去,走到大门口的时候,他回过身来,向上看了一眼,似乎在看林曦病房的窗口。
林曦急忙向后一缩身,险些摔倒,停了一下,又慢慢探头去看,只看到李奕的一点身影,在大门口一闪,被大理石的门柱挡住,就再也看不见了。
泪,再次滑落,这次林曦没有压抑自己,拼命地哭出声来,却因为太伤心了,失去了声音,张大了嘴,却只是无声地哭着,苦涩的眼泪,流进自己的嘴里,咸咸的,苦苦的……
“啊——……”他声嘶力竭地哭着、哀号着,想要当下里死去,宁可死在这剧烈的痛苦之中,也不想面对以后无边无际的空虚和寂漠。
没有了爱,没有了最爱的人,怎么活得下去?怎么能够忍受?
……
||||||||||||||||||||||||||||||||||||||||||||||||||
突然忘了挥别的手
含着笑的两行泪
象一个绝望的孩子
独自站在悬崖边
曾经一双无怨的眼
风雨后依然没变
匆匆一生遗忘多少容颜
唯一没忘你的脸
飘过青春的梦呀
惊醒在沉睡中
我用一转身离开的你
用我一辈子去忘记
摘自《用我一辈子去忘记》词曲:郑智化
||||||||||||||||||||||||||||||||||||||||||||||||||
暂时的平静
李灏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种情景:林曦哭得抽搐着,跪倒在地上,额头碰到了地面,手上的吊瓶针早已经被扯了下来,有点青肿的手背上,一丝细细的血正蜿蜒地流了下来。
“林曦!”李灏惊叫一声,冲上去抱起他来,发现他已经昏迷过去了,急忙大声地喊:“大夫!大夫!”
一阵忙乱,终于林曦平稳了下来,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像死了一样——他的心已经死了,留下一口气的,只不过是这个脆弱的身体罢了——手上插着吊针,鼻子上扣着氧气面罩,身上连着心率监视器。
李灏寸步不离地守着他,生怕一个不小心,林曦就真的死了,再也救不回来了。
其实他出现在这里,并不是偶然,林曦一住进这家医院,李灏就已经查到了——他一直在跟着林曦。
只是因为林曦的家人一直守着他,李灏身份尴尬,不好露面,才一直忍着,只在暗中观察,为了方便,干脆利用舅舅在这家医院的关系托了人,住进了医院——心脏一点儿病没有的李灏,居然住进了心脏病区的加护病房——好在这种加护病房费用非常昂贵,总有空房,于是李灏就把这儿当成酒店来住了,跟林曦的病房只隔两个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