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盘为地子为天,色按阴阳造化全。]
白袍执黑子,两指捻着一枚,落入一片白子环绕中,
“那墨染清泉,找到了?”
灰袍执白子,面对送入自己口中的黑子,没有犹豫,直接吃下,
“嗯,你算得倒还和以前一样准。”
那白袍的黑子被吃下的一刻,棋盘上,原本白子盘踞的一整片,忽而同时消失,成了死地。
灰袍老人眉心紧蹙,抬头看向面前的修士,眉眼忽而变得冷冽,
“你……!”
白袍端坐在蒲团上,垂眸看向面前的棋盘,微微偏头,口中念念有词:
“博弈之道,贵乎严谨。高者在腹,下者在边,中者在角,此模家之常法。
“法曰:‘宁输一子,不失一先。’
“有先而后,有后而先。两生勿断,皆活勿连。与其恋子以求生,不若弃之而取胜……
“彼众我寡,先谋其生;我众彼寡,务张其势。善胜者不争,善阵者不战;善战者不败,善败者不乱。
“夫棋始以正合,终以奇胜。凡敌无事而自补者,有侵绝之意;弃小而不救者,有图大之心……”
这段《烂柯经》中的老生常谈,此时听在灰袍道人的耳中,却是字字都如锥子一般,凿得他心痛。
原本将世间万物都看淡的疯道人,曾经无论遇到何事都能付之一笑的长者,此刻,却难得流露出震惊、愤怒、悔恨、痛心的复杂神情来,
“……夫棋始以正合,终以奇胜?”
“……宁输一子,不失一先?”
“……与其恋子以求生,不若弃之而取胜?”
被白袍道人看似随意地讲出的那些话,在灰袍道人听起来,却无不指向一个可怖的事实:
“你要做那易牙雍巫?!”
白袍不言语,只抬眼看向对面的灰袍老人,算作默认。
轰隆一声。
疯道人猛地站起身,袖袍一扫,面前棋盘被他整个掀翻,黑白棋子散落一地。
他恨得双目猩红,嘴角抽搐,
“此是我子,亦是汝子,你如何下得去手?!”
白袍也不好受,但定定地回望着灰袍,
“你要我怎么办?
“那书生已然寻到我这里来了。
“是你原先的粗心大意,露出破绽,给了他可乘之机,最终受伤的,为何却是我?
“我怕死,想要活下去,便只有这一条路!”
灰袍用力闭了闭眼,再不想与他多费口舌,一挥衣袖,转身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