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落抬腿想走。并非他在逃避,在这样敌明我暗的危险处境里,他与弥隅互为依靠,让对方知道自己担心,也无可厚非。
他已经在进步,起码不再觉得被人看穿心思有什么难堪。只是他实在不擅长与人进行这种感情上的周旋,尤其当对手是弥隅,就更落下风。
“你刚刚受伤没有?”才转身,被人扯住手腕。弥隅手上一用力,他就转回去,与拉住他的人四目相对,“我担心你。”
云落眼睛似被他吸住,一时忘记挪开视线,手也没能挣脱钳制,就这样被他握着。
“你看,说出来其实也没有那么难。”云落看他说话时的视线飘忽到那一片废墟,又转回自己身上,“小九说的,有些话犹豫要不要讲的时候,其实是你想讲。那就先讲了再说,因为不讲,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变成讲不出的遗憾。”
“所以,云落。”
握在他腕子上的那只手顺着小臂缓缓上移,勾勒出他的手臂线条,经过肩膀、锁骨,顺着光滑的颈部曲线,撩过盖住他侧脸的碎,落在他耳后。
弥隅的命令比指尖温度晚一步到来:“说。”
温热跃上云落耳垂,如电流传导,一秒之间振出波峰。
他的视线捉尽二人脚边的灰尘,一粒一粒数得分明。而后才抬起头来,经过弥隅满是脏污的裤管,顺着笔直修长的两条腿一直移上去。
其实弥隅眼底的哀伤还来不及收回。此时铺陈在最深处,被表面那一层不容人拒绝的威严掩住。
威风凛凛的云少校现在是云中校面对这样的眼神,却只剩下明知故问:“说什么?”
“你担心我,云落。”手指离开他的耳垂,换手掌托在他颈后,插入他间,穿行中摩挲,“就这样说。”
“我。。。”
“你担心我。”弥隅又重复一遍,一字一顿地诱着他讲。
这样的场面有几分像一场失语后的复健,也像还不会讲话的小孩子在悉心教导下咿呀学语。
但很可笑,都不是。
“我担心你。”云落放弃抵抗,说完便又移开视线,“担心你的安全,怕对方会对你不利,所以才想也没想就掏了枪。是真的。。。没来得及想到,那可能是安歌。”
“我刚刚没感受到任何a1pha的信息素。”弥隅得了逞,便爽快放开了他的后颈,“万一他就不是6安歌呢?”
“如果颜言那样笃定,就不会错。他会带安歌回来。”云落不知想到什么,又接道,“喜欢一个人,可能就是有这样神奇的力量吧。”
“如果我们两个走散了,我也会找到你,然后带你回来。”弥隅冷不防这样讲。
很突然,音量也不大,云落错愕到以为是自己听错。
他为什么要在自己提及颜言对6安歌的感情时说这样一句话?
听多了太多夸赞,云落后知后觉,原来在与军队无关的领域,自己如此木讷。
木讷到头脑空空,只剩一句机械的“为什么”出口。
却没想弥隅向他抬抬手腕,通讯器上的红灯适时闪烁一下:“因为这个啊,还能因为什么?”
和第一时间跃入他脑海的答案似乎有些出入,反应过来在想什么的时候,还要暗骂自己一句异想天开。云落压下有些复杂的情绪,遭到逻辑背叛,几分条理从他的话里出逃:“嗯、对…是啊。那我也能找得到你,带你回来。”
弥隅没再接他的话。云落以为自己的错觉未散,他似乎听到弥隅的一声轻笑。
才经历那样沉重的气氛,如果有什么事让他能感受到片刻的轻松也好。即便那一声笑话的对象是自己,他也不想再去追究。
弥隅望向刚刚两人一追一赶离去的方向,恢复了正色:“你刚刚说颜言如果带6安歌回来。。。这一片都成了废墟,回哪去?”
“装备和物资都在飞行舱里,如果真的是安歌,颜言追上他大概率会带他到那里去。。。”云落突然意识到什么,“糟了!他还不知道安歌之前被联邦定下叛逃罪,飞行舱上有通讯器,6安歌一旦靠近一定会暴露!”
弥隅最后回头望了一眼,抬腿向来时的方向走去:“我们去那边等他们。”
那一眼里溢满的不舍,云落都看在眼里。他跟上去,却不知道该不该开口、该如何开口:“你。。。”
“你说得对,他们不会想看到我什么都没做就追着他们死掉。看清刚刚飞过去的战斗机了吗?机身上有个图案,看起来很眼熟,”弥隅声音沉下来道,“我至少要弄清是谁在幕后搞鬼,让他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