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联邦军队,你能拿到多少钱?”
弥隅比划了一个数字。
云落皱眉:“五百万?”
弥隅收了手指,缓缓张口:“五十万。”
“五十万你就把自己卖了?!”云落情绪少见地激动起来,“不可理喻、你真的。。。不可理喻。”
联邦军队从小被他视为至上荣誉,每一个军人入伍前,都对着联邦议会的会徽郑重过誓,要为了它奉献生命、战斗至死。
云落也不知道在说弥隅为了钱而同意进入军队时为什么要用「卖」这样的动词,这对于至高的理想而言,堪称侮辱和亵渎。
可反应过来的时候,话已经这样说出了口。
“你知不知道五十万在贫民窟意味着什么。。。”弥隅欲解释,话到嘴边却戛然而止,“算了。s区和F区之间隔着aBcde,更不用说你这种从小就生长在这里养尊处优的少爷。。。说了你也不会懂。”
云落确实不懂。不同的分区之间,除了联邦上级下达的调令,私下里不会有任何往来。
表面上同归属于联邦,实际为一个又一个割裂又独立的孤岛。
他不曾去过F区,甚至从未接到过要前往F区执行的任务。他对F区的印象仅停留在众人口中的“贫民窟”,但显然,弥隅口中描述的贫穷程度,也已经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他继续追问道:“你要这些钱做什么用?”
五十万块,在s区尚且买不了即将被普遍淘汰的四轮汽车,更不用说几乎家家普及的飞行器。
这么点钱在F区能做什么?
“五所学校、三所医院、十幢居民楼。。。铺二十条路?”弥隅琢磨了会,放弃更精确的计算,“大概吧。按我离开那会的价格差不多是这样。现在什么样了,我也不知道。”
云落开始觉得只存在过听闻中的F区变得愈不真实。不止是人和物价,所有的一切,在三言两语间都能对比出天差地别。
钱这种充斥着物欲的东西,一旦为人所有,先要满足的是自己的私欲,这是人性。
没想到弥隅对这些只字不提,张口就是学校、医院,意欲兴土木、搞基建。
他突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喉结滑动过几下,话艰难出了口:“Beta不需要读书。。。”
“没有任何资源,所有人唯一的工作就是在一片废墟里挖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坑,以此换一点联邦的救济粮活着。当然了”弥隅缓缓靠近他,眯起了眼睛,“做的都是体力活,根本就没有用得到脑子的地方嘛。。。书读来做什么呢?”
“Beta都居住在F区,近百年一直都是这样的,”这种顾大我舍小我的慷慨之举与云落从小接受的教育观念丝毫不符,他难以理解地说,“你成功分化成a1pha,那里已经与你无关了,你无需。。。”
强迫自己接受联邦开出的条件,更无需再费尽心思回到那片区域去。
“好,不用读书,那就不要学校好了。。。可医院呢?交通呢?基础设施呢?”弥隅似乎听不到他所说的话,步步紧逼,“云落,你不会想象得到F区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就像我来到s区之后,才现这里实际的情况远我的想象。”
这样的对话不该在他们两个人之间生。在一个来自F区的a1pha和来自s区的Beta之间,尤其不该。
但云落还是难自禁地问了:“什么。。。样的?”
弥隅抬头看到灯火通明的寝室大楼,想起睡下两人也绰绰有余的宽敞大床。对比之下,F区幢幢紧贴着相连的握手楼,倏地坍塌在映着昏暗灯光的肮脏水洼里。
去挖过那个坑的人都变得短命,一日的劳作后回到人挤着人的房间,躺在床上像躺进了棺材里。
如果闭上眼醒不来,那这一生也便就此长眠了,然后等不知多少日后,烂、臭、被人现,再被不够体面地处理掉。
这样的情况每天都在F区生着,看得多了变得麻木,大家甚至见怪不怪。
想到这里,弥隅突然失去了继续描述的兴趣。星星点点的灯光映在眼底,他的声音变得低沉。
“在拥有o%居住条件的区域里,塞进了1oo%密度的人。”他简短地解释着,“就是这样的‘居民区’。”
云落很难想象。他无法天马行空去抽象出脑子里连架构和参考都不存在的东西,这不能怪他。
人能想象出两条腿的青蛙、一只眼的老鼠,是因为见过四条腿的青蛙和两只眼的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