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朝衣环视一周,望着月色下的湖滩,仰天一叹,两行热泪滚落,苦笑道:“天下之大,竟无我等立足之地。”说着慢慢朝西跪倒,哽咽道:“朝衣九岁蒙邹老元帅收容,追随元帅十二年。白云关一战,元帅誓死不降,临终将朝衣托与副将俎清辉。匆匆二十六载,俎元帅恪守边关精忠为国,朝衣更不敢有一刻懈怠,只求官家念及旧人善待少主,不曾想,”说到这里,再难继续,伏地悲戚。邹允关寻一同跪倒,三人抱头痛哭,在场将官闻之无不伤心落泪。
哭罢多时,焦朝衣整理衣衫,向秦佑臻深施一礼,撩衣跪倒道:“求大公子指条生路,许我主仆立锥之地。”
邹关忙也跟着拜了下去。
秦佑臻侧身避让,常湛则在一旁跪下还礼,又起身相搀道:“将军请起。”
秦佑臻笑道:“立锥之地?那这锥子也太大了点。”
三人不知所云,皆一脸茫然。秦佑臻收了笑容,正色道:“生路是有,只怕三位不敢走。”
关寻昂挺身,握拳道:“刀山火海照闯不误。”
秦佑臻一笑,点头道:“这个我信,可是,”说到这里扫过三人目光,轻声低语道:“我要你做萩境之主,你可敢当?”
所有人闻之哗然。常湛也是暗吃一惊,望向妻子,不知她到底如何打算。
邹关焦三人你看我我看你,一时间都惊的说不出话来。秦佑臻向邹允道:“当日在峨眉紫云殿中,你曾当众许诺,只要助你杀了岳百农,便答应我一个条件,你可记得?”
不等邹允答话,关寻抢先点头道:“记得记得,当然不敢忘。”
秦佑臻点头道:“那最好不过。我的这个条件,便是要你们入主萩境,永不再踏入中原。”
焦朝衣一呆,叉手道:“朝衣愿听公子号令,从此辅佐少主,生死相随。”说完随即向邹允跪倒。
余下将官跟着振臂呼喊:愿保少主,生死相随。
秦佑臻摆手阻道:“慢着慢着。”忙拉焦朝衣起来,诚然道:“其实这也是无奈之举。对于邹允关寻,我并不十分放心,可眼下有了将军,便再无后顾之忧。论忠义,邹允关寻是少主,论人常,将军却是长辈叔叔。因此日后不管如何,一切都要尊将军为长,若非如此,只怕天地不容。”说罢看向邹关。
两人向焦朝衣叩头道:“二叔在上,侄儿一切遵从叔叔教诲。”焦朝衣还礼不跌,坚辞不受。
秦佑臻甩手道:“那咱们就此分道扬镳,各安天命。”
焦朝衣无法,含泪向西磕了三个头,双手搀起邹关,大家相视而笑。
秦佑臻在一旁看着,脸上带笑,心中却百味杂陈。
次日一早,迷糊中闻见阵阵米香,秦佑臻翻身坐起,见身上盖着常湛披风,不觉低头一笑。
关寻跑过来,捻动竹签上焦香扑鼻的米糕,笑嘻嘻道:“大公子睡的可好?这是大哥特意为公子准备的。”
秦佑臻抬眼见焦朝衣正自替邹允运功疗伤,接过米糕笑道:“多谢寻王爷。”
关寻哼了一声,叉腰道:“我要做大王。”
秦佑臻吃着米糕,点头笑道:“便是要做天王,你家邹允也不会有意见。”
关寻一笑,蹲身在旁,递上水壶,轻声道:“大公子,咱们何时起身登岛?”
秦佑臻踌躇半晌,叹道:“邹允伤重须得静养,可是,他报仇心切,只怕一天都等不得。”
关寻连连点头道:“大公子说的极是。公子不知道,前日火狼峰一见那岳百农,邹允眼珠子都要喷出血来,再等下去,”正说着,瞥见邹允走来,忙收了话题,只蹲在那里把弄水壶。
邹允看他道:“你跟公子嘀咕什么?还不去帮大哥的忙。”
关寻道:“我能嘀咕什么,不过请安问候。”
秦佑臻喝了口水,笑道:“关寻说,来日做了萩境之主,你封萩王,他做萩王妃,这样一来,便可永不分开。”
见邹允好似看怪物般打量自己,关寻起身瞪眼道:“看什么看,大公子的话你也信?”
焦朝衣闻声走来,笑道:“怎么了?”
关寻放下水壶走开道:“还能怎么,你家允哥儿又被耍了。”
邹允抬脚在关寻腿上一点,皱眉笑道:“胡说什么。”
众人吃过早饭整理已毕,焦朝衣自领官兵赶往火狼峰埋伏。
秦佑臻递上一个锦囊,叮嘱道:“照上行事,届时以烟花为号。”
焦朝衣双手接过,肃然躬身道:“大公子放心。”
稍顷,秦佑臻唤来巨鳄,四人乘其登岛。见妻子一脸泰然,常湛道:“想来小师姑已有对付岳百农的妙法。”
秦佑臻看着抢先离岸的邹关,慢慢摇头道:“没有。不但没有,只怕此行有去无回。”
常湛一呆,轻轻握住妻子左手。秦佑臻拍拍常湛手臂,低声笑道:“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行至一转弯处,关寻回身道:“大公子,若被岳百农察觉,只怕暗箭伤人,不如潜水而行。”
秦佑臻道:“他巴不得咱们登岛,才好一网打尽。”
关寻蹲身道:“我可不是信不过大公子,而是信不过岳百农。”
话音未落,巨鳄忽然潜入水底,好大一会儿不见踪影,忽见关寻从水中伸出手来乱摆,急道:“大哥,大哥,”
秦佑臻见状一拍手,巨鳄浮出水面。关寻呛的一阵乱咳,抹脸道:“好畜生,险些被它害死。”
常湛皱眉道:“臻儿,你不觉这兽儿有些古怪么?”
秦佑臻点头道:“好似受过调教。”说完向关寻道:“你再骑上试试。”
关寻咧嘴道:“公子可记着唤它出水才好。”说着复又蹲身下去,果见巨鳄再次潜水不见了。
四人皆自纳罕,邹允皱眉道:“说起来,多年前曾途经这里,从未留意有此湖滩。”
秦佑臻道:“世间气象万千,地貌改变也是常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