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冒雪走至天黑也没能找到宿头,只好在一处石亭内暂歇。常湛拢起篝火,烧了热茶端给秦佑臻道:“往前六十里便会有人家,今晚只好委屈姑娘露宿荒野。”
秦佑臻道:“都是我不好,不该催着赶路。这么大的雪,连累你和马儿一起受苦。”
常湛笑而不语,只望着篝火呆。过了好大一会儿,把烤软的糕饼放在秦佑臻面前,自己则远远坐在一边添柴拢火。
秦佑臻道:“你怎么不说话?”
常湛叹了一声,轻声道:“我心里害怕。”
秦佑臻笑道:“怕什么?”
常湛慢慢摇头,默然不答。
秦佑臻扁嘴道:“你害怕我么?”说着忽然打了个喷嚏,起身拉常湛道:“咱们回车上说话好不好,这里冷的很。”
常湛避去一边,淡淡道:“姑娘才好些,别再冻着,快回车上吧。”
秦佑臻心内不悦,噘嘴道:“我不冷。”
常湛也不抬头,依旧淡淡道:“那就好。”
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听常湛答非所问,只是望着篝火出神,秦佑臻气恼道:“我若惹了你,大可骂我,打我,犯不着这样欺负人。”说着脱下裘袍掷在地上,忍不住哭起来。
常湛大感莫名其妙,捡起袍子替人裹好,慌道:“好好的,这是怎么说?”
秦佑臻哭道:“我知道你早就厌烦了。好,我自己走,用不着你管!”
常湛越摸不着头脑,见人赌气背包要走,展臂阻住道:“姑娘要去哪里?”
秦佑臻哭的更厉害,哽咽道:“去哪里都好,省得连累你。就算被人抓去大卸八块,也用不着常大爷费心!”
常湛哭笑不得,想要拉她又忙缩手,只好一镖弹出将人点住,拱手作揖道:“是我错了,别生气,好不好?”
秦佑臻动弹不得,气的咬牙道:“你,欺负人。”说着越大哭。空旷静寂的雪夜中忽儿响起阵阵哭声,秦佑臻吓的一怔,颤声道:“什么声音?”
常湛见她被自己的哭声吓到,想笑又不敢笑,转身望向别处道:“可能是远处林中野兽。”
秦佑臻瑟瑟点头,忧心道:“会不会跑来这里?”
常湛摇头道:“不会的,放心吧。”
看着篝火,秦佑臻自语道:“是啦,野兽怕火光,它们一定不敢靠近。”
常湛道:“话虽如此,只是,若姑娘赌气独自上路,那就不好说。”
一句话惹的秦佑臻又哭起来。常湛急的挠头道:“姑娘恕罪,都是常湛不好,还请姑娘别再哭了。”
秦佑臻抽泣道:“那你还不把我穴道解开?”
常湛道:“解开可以,只是再不要说独自离开的话,好不好?”
秦佑臻哼了一声,扁嘴道:“你不是害怕我连累你么,我走了岂非更好?”
常湛一面解开穴道一面歉然道:“说到底是常湛对不住姑娘,害你受苦不说,还大病一场。”
见人神色黯然,秦佑臻怒气登时消散,忙上前拉住道:“明明是你救了我,怎会是害了我?可是,你方才说害怕,到底怕什么?”
常湛叹道:“姑娘病着的这些日子,几乎每晚都在梦中惊悸哭泣。我害怕这个噩梦一直折磨姑娘,且姑娘女儿家,若因此名节蒙尘遭人诟病,岂非常湛之大过?”
秦佑臻忽然笑眼弯弯道:“原来为了这个?不如,我嫁给你,如此,既不怕别人闲话又全了我报答之意,岂不两全其美?”
见常湛满脸错愕的说不出话来,秦佑臻摆手道:“逗你玩呢,至于吓成这样么?你这么好,将来还不知道有多少贤良淑德貌美如花的大姑娘哭着喊着排队嫁给你呢。我这样的,纵然再投胎十次也修不来这福气。”说完长长叹了口气,把包袱丢回车上,坐在火堆旁吃起糕饼来。
常湛呆立半晌,背对秦佑臻默然坐下。
好半天,秦佑臻黯然开口道:“那些不好的经历和记忆,总会随时间淡去,你不必担心。况我一出生,就活在噩梦里,若如此不堪一击,根本活不到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