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成亲家了,叫夫人多不好啊。只是不知道你家两个孩子是否愿意把你扶正?”周夫人一句话,点明了6刘氏最尴尬的一个问题-------她始终是姨太太,即使现在有正妻实权,也根本没有正妻名分。这种事,还得落在6维光和6箬萱两个人身上,他们不点头,6刘氏根本不可能有继室名分。只见6刘氏神色不太好,周夫人关切地询问:“怎么了,是他们不同意吗?”
“唉,”6刘氏微微叹口气,“他们俩,其他事都好说,维光对箬萱甚至是要什么给什么,唯独这件事,他们俩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都知道我对他们好,也带了他们那么多年,感情也深,但就因为我是姨太太,老爷生前也没说其他的,就吵个没完。”
她端起茶杯,揭开杯盖,轻轻掠去茶沫,飘出铁观音的茶香,轻饮一些,这才说道:“维光的意思是,不继立了,姨太太就姨太太,既然是父妾,何必在于是否必得为继室,他们都会对我好。而箬萱说,既然父母都不在了,何苦还守着那些旧规矩,一样可以扶正,葬进祖地。”
“我有个办法,或许合适。”周夫人想起解决办法,“道光爷那阵子不是正式通过了平妻的地位吗?现在你也是正妻的实权,缺个名分而已,抬为平妻,说不定他们可以接受。”
“说不定是个办法。”对于这个办法,6刘氏十分高兴,但仍旧小心翼翼,“他们会同意吗?”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问问他们也好。”
正当两家长辈还在说体己话的时候,周家提亲顺利结束,这并不让人意外,但对贺家的提亲,一开始是顺利的,但柳静提高了彩礼,6维光冷冽一笑,不再客气,让人再次拿出几根金条,“这是最后一次多给一些彩礼,以后也不会再给,你也别贪得无厌。这些钱也足够你和你先生过好日子了。记住我说的话,她嫁进我家以后就跟你没什么关系了,别再来烦她,否则-----”
那若有若无的威胁,最让人浑身冷,柳静听到这里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了,只得收下这几根金条。
6维光提亲结束回家都已经是晚上了,回到家里他看到周夫人和四娘在说体己话,向她们问安以后,就安安静静坐在一旁,继续听着她们说事情。
“对了,正好你回来,我有个想法,问问你的意见,”开口的是周夫人,“本不该我来说,这本是你们的家务事,但你四娘又不好开口,所以我就多一事,替她问问,可否把你四娘扶为平妻?”
不能不说,这的确是很好的建议,6维光思索了一会,终是接受了这个建议,“这办法不错,我是同意的。只是不知道妹妹同不同意?”
“她好像还没有回来,这丫头,明明都提亲了,还是不见人影。”听完四娘的回答,6维光无奈笑笑,他哪里知道,6箬萱刚刚完成了一次有惊无险的任务。
她没有回家,在百乐门流连交际,在周瑾宸来之前,用自己的美色与市长秘书交好,为的就是能从他们嘴里多得到些情报。没多久,周瑾宸到了百乐门,舞女们见周公子来了,巴巴地往他跟前凑,“周公子,您可有日子没来了,听到您提亲的消息一出,我们都伤心死了,”“就是呀,人家还等着您赎身呢。”
周瑾宸只是笑了笑,随意逗了逗她们,顺手给了她们几个小小的银饰和水头较好的镯子。她们看到饰眉开眼笑,然而在他眼里,这群舞女也只是用来寻欢作乐的工具,他又何曾管过她们那悲苦的身世。他终是现了自己的未婚妻,撇下那些舞女径直来到箬萱身边,这曲即将完毕,下一曲仍旧是慢节奏的曲子,周瑾宸不满意,示意乐队演奏探戈,牵起6箬萱的手,舞上一曲。舞池里众人都停了下来,看着他们起舞,无不表示望尘莫及,直至两曲探戈以后,他们才回到家里。
“你说你,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回家。”周瑾宸对箬萱是很好的,看她这个时间了也没回家,十分担心,便出来找她,顺便风流一把。好在家里的长辈们也都不是古董,对于交际花这种存在并不拒绝,甚至可以利用,退一步还可以纳妾,但要是家里的女人去做交际花,他们会认为十分丢份。
对于一个百年世家来说,可以认同妓女为妾,甚至接受了庶子娶妓女或者戏子为妻,虽说已经是不易,但绝不会接受她们为嫡子妻室,在他们眼里和心里,她们一旦沦为下贱职业,就只配为妾,或者说,就别指望他们这样的家庭来替她们脱离苦海,就从来没有看上过她们。
周瑾宸把大衣披在箬萱的身上,省得她受冻,两人在大街上找到了尚未收摊的阳春面摊,吃了东西才回到家。周瑾宸眼里的爱意谁都看得出来,6箬萱也丝毫不拒绝,或许是因为吃了东西的原因,脸上也红彤彤的,本就十分娇俏可人的箬萱,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加楚楚动人。周瑾宸什么话也没说,就那么看着她,笑了,箬萱反而不好意思了起来,“你,你这样看着我干嘛呀?”
“怎么了,我就这么看我太太都不行啊,嗯?”周瑾宸略开了开玩笑,赶紧收起来,紧接着就是赞美:“箬萱,这样的你真的很美。”
6箬萱微微笑了笑,待到了6家附近,周瑾宸这才提出自己回家了,但被6箬萱婉拒:“天色不早了,你也就来我家住下吧,反正隔得不远,跟家里打个电话,周叔叔不会说什么的。”
周瑾宸倒也不拒绝,只是毕竟男女有别,还是需要收拾客房才行。两人回到6公馆,6刘氏十分高兴,“瑾宸,你母亲用过晚饭,已经回去了。我已经跟你母亲说了,若是回来就在我家客房住下,她同意的。我已经让人去收拾了。”
“谢谢6夫人。”
当他们都在收拾休息的时候,杭州地下党的一封紧急电文被拦截,并送至当地中统,他们并没有开始行动,而是准备一网打尽,若有活口,能从他们嘴里套出上下线的情报最好,实在套不出来再行处决。然而这一消息被潜伏于杭州党务调查处三处的机要曲芳得知,她利用今夜值班的时机,用电话联系自己的上线五粮酒馆掌柜罗春春,“罗掌柜,您还有几坛五粮春,老家想要一些。”
“长官您要是再晚订一些,五粮春就没有了,现在就只有六坛了,那您看我是送到哪里?”
“不知道罗掌柜可否知道曹家巷后面有一个废弃的庄稼地,那地方荒烟衰草,您害怕吗?”
“没事,不就是一片庄稼地嘛,我还正缺一片地可以种粮呢,尝尝当地主的滋味。不过这苇花萧瑟的时节,种什么也都只是能有个温饱罢了。这么晚找我,长官是不是有什么事?”
“老家的亲戚都到了,却全都不知道在哪儿,干什么,又联系不上,这都急死我了,该怎么办哪?今夜我值班呢,什么也干不了。。。。。这事就麻烦您了。。。。。关于那块地明天早上咱们就在酒馆见吧。。。。。。”姿色平平的曲芳带了些哭腔,倒真让人生出了几分心疼,也无法生出疑心。
“行,我知道了。你别急,别急,我去想想办法。长官这么照顾我这小店的生意,我感谢还来不及呢。”
罗春春挂了电话以后,让伙计看好铺子,他则是紧急联系今夜到达杭州的同志,让他们赶紧取消行动,蛰伏待机,调查处在后来的跟踪里,甚至没有现有他们开会的迹象,行动队得知以后简直气急败坏,行动队队长方青冷静下来以后,现有人泄密,正准备让手下人进行例行询问,这个时候处长黄微来了。
“干什么呢?”黄微的个子并不高,一头乌黑浓密的头,两眼眯成一条缝,温和又有些疏离的笑容,略淡漠的话语,又善于保养,很容易让人以为他与安怀霁一般的年纪,但实际上他已经三十四了。饶是如此,这样的年纪,在处长级甚至是南京政府里都是非常年轻的。他看到方青如此气急败坏,倒也并不急于问他生了什么,而是让方青叫来所有科长一起到会议室开会。
待所有人到齐了以后,黄微宣布了一项任免令:“从明年二月一日起,副处长徐泽容将接任处长一职,我明年就调任新职了。陈副官随我一起调任。姜科长,你们总务科不是新来了两个人吗?把新来的那个小金调给徐副处长,做他的副官。这些日子让他好好学学,陈副官也多教他,此令我调任之日生效。”
对于调任这种事,科长们又不好多问,还是只有徐泽容轻轻开口问了一声:“去哪儿?”
虽说问得轻,但徐泽容更担心的则是黄微是被用了调任之名,让他有去无回。但他不能在会议上说,科长们又全都望着黄微,黄微只是笑了笑,“北平行营。”
北平行营?对于这个任命,科长们羡慕,实权在手;徐泽容则觉得并不轻松。现任北平行营主任韩铭山与自己是中学同学,家境虽说差点,却也可以成为高级技工,甚至是机电工程师的。可就因为他生父抽上了大烟,不思进取,害得家破人亡之后,他用留下的遗产读了高中,虽说没有毕业,也因机缘之下进入了调查处,本就有些本事,立了不少功,又比自己会钻营,这才有了今日。
想到这里,他不禁为黄微担心起来。黄微比自己和韩铭山都小几岁,虽说年纪轻轻的就可以做到处长位子不容小觑,可韩铭山虽说跟安怀霁一样都有城北徐公之貌,但细论起来安怀霁和他的副官却如芝兰玉树,光风霁月。自己又不是不知道上海七大贵公子的名头。可韩明山十分老奸巨猾,自己尚且只能制住他三分,黄微又该怎么办?随即又胡想到安怀霁身上,又摇摇头,可拉倒吧,安怀霁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但听见总务科的新人小金很快就要做副官了,免不了有些眼红,开始议论纷纷。
“这个小金才来几天,就有这么大运,都快成徐副处长的副官了,”“就是,怕不是有什么后台吧?”
科长们议论不止,他们哪里想得到,或者说根本不会关心这些。这个时候一家工厂正找人拉来板车,拉着多具遗体出来,日资老板娘嫌弃得捂着鼻子,用不熟练的中文招呼着那些车夫把那些遗体拉走埋葬,监工一面讨好着老板娘,另一面对那些女工又打又骂,对车夫不算太好,给车费也抠抠搜搜的,一副施舍的样子,只给了两个大洋。车夫把她们拉走了,看着那些曾经水灵却被打死的姑娘们,也有怜悯之心,在松江找了个好点的地方,把她们埋葬了。
而同时,又有十来个姑娘们到了这家工厂,而那些姑娘们正是梅九华他们之前遇到过的,竟然全被带到这家工厂,如何带来的,现在已经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她们也算是有了一个去处,不至于被饿死,若是梅九华知道这个消息,或许会安心一些吧。但对于这些姑娘们来说,等待她们的则是另一个无边的深渊。
徐泽容干咳了两声,整个会议室安静了下来。
“行了,都别说了。北平行营也不是不好,再说处长平时怎么对你们的,你们也都知道。调任前几天,我们好好跟处长饯行。散会吧。”
下属们离开了会议室,只留下了徐泽容和黄微在会议室。两人又说了会话,徐泽容决定明天晚上两人在杭州西湖附近的莱湖酒楼点上几个菜,好好地吃上一次。两人共事这几年来,私底下根本没有好好吃过一次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