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妃觉得太后能给自己儿子挑侧福晋也是体面的事,于是瞥了一眼在旁沉默的德妃,想起最近新得来的情报。德妃把自己的侄女儿巴巴放到儿子府里头,却连个侧福晋都没挣上,宜妃不禁想要膈应一下她:“德姐姐要不要也看看这册子?四阿哥府里头还没有侧福晋,出宫开府,光四福晋一个人忙碌着也太辛劳些。”
一语未了,惠妃先变了脸色,众所周知,大阿哥胤褆已经拒了好几个侧福晋,偏偏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还总是生闺女,惠妃在延禧宫当着儿媳妇的面摔了好几次碗,不料大阿哥最是疼媳妇的,死活拦着让伊尔根觉罗氏称病在家,足足有半个月没进宫请安。
太后虽然老实,但在后宫混了这么久凡事也通透,知道宜妃又有些得意忘形,犯了爱欺负德妃的老毛病,忙笑容满面的转向德妃问一声:“哀家怎么记得前阵子说是老四府里有了好事,算起来也快生了……”
德妃听问,也不瞒着,平静的回道:“臣妾也是才知道的信儿,可怜那孩子福薄……”
太后听了面色一黯,都是她爱新觉罗家的子嗣,失了哪一个都心疼。
惠妃听闻老四家的没生出儿子,心里平衡了一点,平常又与德妃关系交好,便道:“横竖现在老四年纪还小,日后儿孙福定是有的。”
三阿哥胤祉府里头也没有儿子,荣妃心里就跟着一起松一口气,当然面上的事一定要做足,于是也劝德妃安心。
整个慈宁宫里头只有太后真心实意哀叹自己又失了一个重孙。想这几个孙儿自成亲以来,除了太子庶妃李佳氏去年刚诞下一个病病弱弱的男孩,还因为是早产,不敢折福,连个名字都没给起,其他的,无论嫡庶,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还都没有儿子出生。
因为太后情绪明显不佳,众人也就敷衍了两句各自回宫。
宜妃被留在最后,太后瞧在五阿哥份上跟她推心置腹说了几句话,劝她以后安分,然后又商量了一番提亲事宜,才放她回翊坤宫。
傍晚康熙过来瞧太后,李德全在旁弓着腰侍奉着。
太后身边的白大姑姑亲自迎出来,康熙笑问:“皇额娘今儿个晚膳吃了什么?比常进得香不香?”
白大姑姑面有难色,康熙皱皱眉,快步走进去,只见太后坐在榻上,手边放着一个透明的琥珀大碗,正低着头一颗一颗认真理佛豆,见皇帝进来了,便吩咐拿了明黄团龙绣墩坐。
康熙见她不甚精神,忙赔笑道:“儿子最近多在乾清宫里,没来给皇额娘请安,是为不孝。”
太后摇头道:“皇帝国事繁忙,自是以黎民百姓为重,哀家只是今儿个听说老四家失了孩子,心里很不痛快。”
康熙听了,虽然知道是掉了一个庶出的孙子,但心头也有点不爽。
太后又叹道:“哀家瞧着孙子辈都长大了,可如今除了太子家的,其他阿哥们还没给哀家抱重孙子过来……”说着便要落泪。所谓太子家的,还是一个不能见风见日的病秧子,天天人参肉桂吊着,太后想着心里更难过了。
康熙虽然也忧心儿子们的后嗣,但见到太后哀伤,怕凤体违和,忙劝道:“他们都是小孩子家,日子以后长着呢。”
太后抹了抹泪,点头道:“皇帝说的是,正好快过年了,哀家寻思着斋戒三个月,给孙子们祈福。”
康熙吓了一跳,忙阻拦道:“太后可要折煞他们了。”
太后的眼泪又要夺眶而出:“哀家担心啊,怕以后没脸去见太皇太后,也没脸去见世祖爷,还有你额娘,哀家的佟姐姐啊……”
康熙见老太太越说越感伤,忙转变话题,开始跟她聊五阿哥。“儿子听说皇额娘给胤祺指了个侧福晋,宜妃都跟儿子说了,是刘文焕家的二闺女,儿子也觉得很好。”
太后听了,终于收起泪来:“哀家瞧那孩子模样性子都是好的,正适合胤祺。”
康熙笑着称是:“已经让礼部去选日子了,早些办,也给宫里添添喜气。”说罢,心里又想起一事。
胤禛今早请旨要晋府里的李氏为侧福晋,折子上写着一堆“贤良淑雅”、“品性昭慧”、“德行兼备”、“婉约恭谨”好听话儿,再往下,想看点实质内容,却一句没有了。康熙心里有火,胤禛贝勒府里还没有侧福晋,若晋了李氏,她就成为理所当然的第一侧福晋,按规矩,第一侧福晋只在福晋之下,在福晋无法行嫡妻职责时第一侧福晋完全有代行权力,但李氏无功无妊该以何理由晋封?更可恶的是家世也不显,虽说不想让皇子跟大臣们勾连,但是也不能太差了不是?李家原是个商户出身,李文烨后来花了大笔银子捐了个知府,估计户部还是瞧着胤禛的脸面才给办下来的……老四敢情是被女人迷昏头了?
康熙终于把太后哄得欢喜,母子两个又议了议今年过节的事宜,安排哪些歌舞玩意儿等等,康熙便告退回宫。
外头天黑成一片,刮着凄凄冷风,康熙裹着一件紫猞猁皮大衣,也不上轿辇,只扶着李德全慢慢往乾清宫走,前头两个小太监弯腰提两大盏缀着明黄穗子的万寿无疆的透明琉璃大灯笼,戎装侍卫们紧紧跟在后头。
路过永和宫时,康熙本想去德妃处打个转儿,一起商量儿子的事,后又想到德妃心结,不禁打消了念头。
李德全见皇上一脸郁闷,只好更加认真注意路上积雪——万岁爷向来不肯多坐轿子,黑灯瞎火可苦了底下人。
康熙心里犯难,胤禛这孩子跟着胤礽办差,一向都老老实实的,平常也不爱惹是生非,做事知分寸懂规矩,这次请封的事确实有点出格,侧福晋是要正儿八经上玉牒的,皇家媳妇能是随随便便就晋封的么,至少李氏得有个生育之功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