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付出那么多的努力专研技法、体验角色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又不是为了威尼斯影帝的虚名!
说到底,也不过是为了更多的合作机会和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像过去一样的简单夸奖。
瑞凡紧抿的薄唇轻轻颤抖,利亚姆却先他一步出了声音。
“奥兹。”
他抬起手压住了奥斯蒙德的肩膀,难得收敛温和的笑意:“你们两个应该好好谈谈。”
他就是为此而来的。
瑞凡抬眸,怀揣着期望看向奥斯蒙德,他只是想解释清误会,和他重归于好。
“谈什么?”
奥斯蒙德的眸色冰冷:“我不明白,菲尼克斯,你觉得我会害你吗?我究竟能从你那里得到什么好处?如果不是你不听我的,坚持用你那见鬼的‘体验派’方法,你会染上毒品?会‘性情大变’?强迫自己在电影拍摄期间成为另一个人,你是觉得精神分裂、精神病很好玩吗?”
奥斯蒙德指的是那部让他现了端倪的电影《春色一箩筐》。
瑞凡在电影中扮演一个海军,却完全成为了他饰演的角色,在片场外,在酒吧里,惹是生非,寻衅闹事。与他平日的模样截然相反。
奥斯蒙德扬起下巴,毫不掩饰自己无法克制的愤怒:“我强调过也阻止过你很多次了!菲尼克斯!但你一次都没有、一次都没有听从我的建议!这算什么?你迟来的叛逆期吗?有必要吗?现在是毒品、是戏内戏外一致的街头流氓,接下来呢?要你演杀人犯、自杀者,你也继续去体验、然后沉溺在角色中走不出来吗?!”
瑞凡一愣,放松了紧握的双手,他迟疑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可是。。。明明。。。你不是一直都最欣赏体验派的表演方式吗?”
奥斯蒙德轻轻蹙起眉头,法蓝色的眼眸自上而下地注视着他,无法理解他的话语:“我?我从来没有最欣赏或者特别推崇某个表演流派。三种主流表演流派各有优劣、相辅相成,一直都没有哪一派最好的说法。但是。。。体验派的缺点无疑是最致命的。”
“可是报纸上说。。。”
奥斯蒙德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长呼了一口气:“你最好不要告诉我,你因为某个报道以为我觉得体验派是最好的表演流派,才一头扎进去研究体验派的方法技巧。。。我从来都没有说过这样的话,Rio,毫无疑问是某家媒体的断章取义。你从来没有想过问我吗?如果我推崇体验派,为什么利亚姆不是体验派演员?”
是啊。。。
他似乎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甚至固执地认为奥斯蒙德讨厌自己。因为别人都可以做的事,他不可以做;别人做了会得到夸奖的事,他做了不会。。。
瑞凡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摆出什么表情。
他注意到奥斯蒙德又换回了那个自己取的、在妹妹的乐队中使用的昵称,西语中的“河流”。他不太喜欢“凤凰”那个有些夸张的姓氏,他只是河流,平淌的河流,普通、远离尘世。
这个更加亲昵的昵称就好像是想要和好的讯号,让他感到一丝安慰和喜悦。
“我。。。”
他嗫嚅着做出承诺:“我会戒毒的。请你相信我。”
瑞凡低下头,凝视着自己的手,过去的种种痛苦画面在他的脑海中闪过,他时常无能为力。但他也清楚地意识到,现在是时候摆脱过去,重新开始了。他渴望改变,渴望成为一个更好的人,渴望能够让奥斯蒙德看到他的成长和转变。
瑞凡没有在晚上赶回家中和弟弟妹妹一起前往毒蛇屋,庆祝久违的休息日和节日。
他重新录入了指纹,与奥斯蒙德一起坐在海滩上,茫然地注视着不断拍打着岸边的潮水和暗沉天空中的星辰,思绪乱成一团麻。
他在拍摄《不羁的天空》时染上毒品,也凭借这部电影拿到威尼斯影帝。但它并非只是他人生的一段插曲,有时,夜深人静时,他总会想到麦克,那是他自己,他痛苦不堪,为剧本中的麦克,为那一段仿佛亲身经历过的人生。它间断却持之以恒地蚕食他的思想。
体验派不再是简单的工具,它成为了无法摆脱的梦魇。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能够把握住自我,无法从演员的身份中解放出来。
他并非是为自己辩解,只是一切都在突然间变得。。。太难了。
然后是更多的角色,更多的人生,更多的痛苦与欢愉。他开始变得茫然、疲惫、焦躁、恼怒。。。他变得越来越依赖于表演,竭尽所能地追求角色的真实感,却感受不到属于自己的真实。
“对不起,Rio。”
奥斯蒙德打断了他的思绪。他坐在他的身侧,声音很低,法蓝色的眸中似乎流淌着水面的波纹:“我想要阻止你运用体验派的表演技巧,是因为我见过太多沉湎于痛苦的人。很多导演、演员、编剧被压力压垮,在圈内,各种心理病比流感还要常见,包括我、利亚姆。。。我不是体验派演员,只听说过、见过一些和你类似的演员,或许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你的痛苦和疑惑。但即便是这样,我也不应该想当然地指责你。”
“你对表演有一份独属于你自己的独特见解,它来源于你的经验,来源于你对情感细腻的分析、体会,来之不易,自成体系。无论导致你向体验派靠拢地原因是不是我,不管不顾地要求你放弃你一直以来习惯使用的表演方式都是不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