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月亮的位置,应该还没过子时,但是大家的表依然看不到具体时间,车上该失灵的仪器还在失灵中。劳动了大半天,大家都十分困顿了,我们决定就在空地边上休息一夜。于是找了一片平坦干燥的地方,生了火,把那个少年牢牢捆在树上,安排方玭和林守到寅时,我接着守到天亮,换班睡觉。
曼姨在车旁支起个单人小帐篷,问我要不要去跟她一起睡,我婉拒了,决定还是裹着毯子到车上睡。
连续几天没睡好,一放平座椅,就倒在上面进入了梦乡。
然而睡得不太踏实,一直在做梦,梦见了自己回到了当初大逃杀考核的丛林,脖子上的定位感应仪器在嘟嘟嘟作响,仿佛在告诉我,自己还有多长的时间可以浪费。为了求生,干掉了很多人,有铁手岩鹰、有方玭、有猫鼬、有龙吟、有封迁,甚至还有素查,还有林……眼看自己就要胜出的时候,面前对峙的,竟是介错……我对他抬起枪,五味杂陈、心乱如麻,怎样都下不了手……
感觉睡了很久很久,突然间听到有人叫我,似乎还在拍我的肩,我顿时清醒,然而四周黑灯瞎火的也分辨不出那是方玭还是林。
我揉揉眼睛:“轮到我守夜了?”便伸了个懒腰,起身开门下车。
抬头看看月亮,明显还没有到寅时,不知什么时候篝火也灭了,四周一个人都没有。我心中起疑,连忙去查看绑在树上的少年,可是树干上空空如也,哪里有人的影子?
我四处叫了几声,没有人应答,想着是不是那个少年脱逃,他们俩去追了,心想有事也不叫我,多一个人手不是更好么?……可是刚才叫我起来的又是谁?
我有些心悸,便去拍曼姨的帐篷,里面寂静无声,打开拉链一看——帐篷里面竟是空的,被子睡袋也叠得整整齐齐,完全没有睡过人的迹象!我汗毛直竖,连忙回车里把昂叫起来,问他刚才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或者是感觉有人叫醒我。昂睡眼惺忪,表示他什么都没听到,更不知道有人叫我的事。
昂说:“……姐姐,你说你刚才是自己开门下车的,可车门关着,怎么会有人在车里喊你呢?”
我想了想,背后凉气飕飕,细思极恐。不禁打了个冷战,赶紧叫昂下车陪我一起查看其他人的动向。
刚下车,就看到空地对面的地平线上立着几组高大的黑影,簇簇拥拥像在往这边缓慢进。紧接着,从对面树林里冒出来的黑影越来越多,变成了一大排,熙熙攘攘。
“前面那些……是人吗?”我迅拉着昂躲到车后,手不知不觉握住了枪。
昂压低声音说:“是人,好多人呢。还有……”
话音未落,那些黑影浩浩荡荡朝我们走近。在月光照耀下,那些黑影仍然是黑影,如黑洞一般把所有光线都吸进去,只能看到轮廓,看不清细节。
对方情况不明,我们也只能按兵不动。我拿出枪,上膛,如果他们有任何不利的动作,先下手的一定是我。
我让昂先上车躲躲,毕竟对方人数众多,如果我实在顶不住,他可以直接开车逃跑,去找方玭和林。昂也拿出ppks,慢慢上子弹:“不管情况怎样,我必须留下来陪着你。”
我转头感激地看他一眼,不料从眼角余光里看到了更可怕的东西!
是大象。
确切来说,是战象部队。
他们从我们身后的漆黑城门里,顺着我们清理出来的道路缓缓走出来,悄无声息地迎着对面的黑影进。每头大象额前戴着头盔、身上披着战甲、耳上缠着璎珞和铃铛、牙上绑着尖刺,威风凛凛。部队以大象为中心,九人一组,形成一个编队单位:大象背上套着藤条编制的象舆,当坐着一个披坚执锐的驭象人,正用钩状刺棒去钩大象的耳朵,让它听从命令行动,他的后面坐着编队指挥,再后面并排坐着三个射击手,分别防御左右和后方,四条象腿旁边,各有一个手执长矛的轻步兵跟在一旁跑步前进。军团66续续从森林里出来,先是轻步兵方阵,后面是包围战象的骑兵阵,位于阵队正中的才是战象方阵,里面有四十来头大象,他们无视我们的存在,与我们擦身而过,一路向前,距离近得可以看到大象腿上的皮肤褶皱。在这样的庞然大物下,我们显得如此渺小和可笑。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庞然大物走过,竟然能这样悄无声息,在这静夜中,就算动车的声音也是轰鸣,可这两支部队出的声音还不如车的动机声音。
说实话,他们从我身边过去的时候,我真的害怕了,从来没见过如此壮大的场面,而且就生在眼前,这个会动的有生命的东西对人的威慑确实是压倒性的,而且太近了,近得连大象吃过的米酒和大麻气味都不受控制的钻进鼻孔里,不知不觉间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手不受控制地颤抖。
两军在空地中间相距不到5oo米的时候停住了。如果说这边的战象编队估算有四十多个,那么对方的编队能有一百多个,远远看过去,那边黑压压的,力量十分悬殊。
双方先派了骑兵交涉,吆喝了什么我们听不懂的话。这个过程用了大概半小时,估计最终还是没有谈拢,大战终于一触即。
“快来!”我拉着昂迅跳上车想要离开战场,才突然现车上竟然没有钥匙。按理说林在树林里停车基本不会拔钥匙,这是什么时候把钥匙带走的?而且这样的右舵车,其实我不太习惯,一下子有点找不着北。
既然无法开车逃走,我又怕战场混乱,大象乱奔踩踏车子或者倒下来给我们拍扁了,急忙带着昂下车,一同爬到树上,密切观察战场情况。
对方军队采取了一次冲锋的战术,大象位于编队的最后方,轻步兵和骑兵先行冲锋,带动后方大象部队一同前进,而这边军队按兵不动,选择了防御。战象果然是神一般的存在,不但是个交通工具,本身杀伤性也很强,再配上象背射击手的重弩,战况十分激烈。这边的轻步兵和骑兵哪里能抵抗大象的冲锋?一下子就尸横遍野、步步溃逃,况且这边大象又少,顷刻间节节败退,一步步退到森林边缘。我很是担心我们的车,不住往下看,毕竟被踩坏了的话,后面的路程会很艰难。
突然间,听到冲锋号角在耳边清晰响起,铜鼓声震耳欲聋,冲杀的呐喊声如涨潮一般扑面而来,猛然间,从侧翼的树林里杀出两股新的大象部队来!这两股大象编队不下百个,有如潮水一般,和原来的四十多头大象形成三面包抄之势,瞬间扭转局势,将对方打得落花流水、溃不成军,披黑甲的大象死的死伤的伤,有些还狂奔逃,反伤自己士兵,情况惨不忍睹。
对方军队知道大象怕火,情急之下,下令铺撒道钉,射出火箭点燃森林,企图将森林深处的更多战象逼出来。霎时间,几百支带火的木箭四处乱飞,将我们藏身的树也点燃了,我们酷热难耐,只能下树躲避。
我先下树,让昂垫着我的肩膀慢慢爬下来。刚下到底,一头战象便朝着我冲过来!我侧身躲闪,象牙在车的后保险杠上戳了一个洞,我回身用力推开昂,顿时被大象用象鼻卷住,高高抛起!在月光下,清晰地看到大象上的弩手瞄准了我。
——我不能死。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于是在空中奋力扭身,拔出格洛克朝弩手连续射击,做最后反抗,早已顾不上象牙上的尖刺。
……我最后听到的声音,是昂的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