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导估计是看见新闻了,想关心一下,我要是没接就是在忙,又怕是你接的,牧导那个人你知道,跟你一个病号说话,他情绪丰富到能哭半宿。”
说起来这个林暮声都忍俊不禁,明明拍的是虐待他的戏,他一个导演哭到快晕厥。
“声声,你老实说,情绪是不是被电影影响到了。”
“可能吧。”
时隔一年半,林暮声刚从《无声》的情绪走出来,牧导就带着耗时三年的剧本找上他。一并来的,还有大半主创团队。
电影里的故事时间横跨十五年,从上个世纪,一直到新世纪初,林暮声的角色要从十八岁演到三十三岁,跟他搭档的成名已久的唐恣,也是这部剧他才跟平常只能在大型活动接触到的唐恣熟悉起来。
电影初步定的名字叫《月亮河》,月亮河是林暮声饰演的角色被丢弃的地方,也是后来他一切噩梦的开端。
潮生,是角色的名字,他没有姓,也没有家。平常就居住在月亮河边的桥洞下,他被扔下时就十岁,乞讨捡垃圾,勉强讨生活。
十八岁时,潮生找到了第一份正经工作,在一家书店里打工。老板是外地人,见潮生聪明肯干,老实本分,才给了他一份包吃包住的工作。
潮生没读过太多的书,勉勉强强读到初中,在书店的工作既紧张又充实,买书的人太多了,他推荐不上来,只能尴尬地被顾客奚落。时间久了,他抓紧一切时间读书,对书架上最冷门的书籍都如数家珍。
平静的生活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外乡人打破,他三十出头,打扮精致考究,立领的衬衣熨烫的极其妥帖,身上还总是有一股儿好闻的味道。
他来店里从来不买书,每次都拉着潮生交谈许久,时间久了,潮生对这个陌生男人有了很大的兴趣。
在收到男人邀请他下班后出门逛逛时,潮生纠结好久,还是就答应了。他欣赏男人的谈吐,羡慕他的儒雅和学识,更对他嘴里的省城深深着迷。
男人说他是省城来度假的,没想到这么小的地方还有潮生这样的人,积极乐观,坚韧不拔,是难得一见的好苗子。
他说自己姓颜,颜如玉的颜。
在那个思想并不开放的年代,小镇里传出来一件怪事,说是有人在月亮河边接吻,还是两个男人。
流言越传越广,几乎是几天时间,大家就确定了那晚的两个男人。
书店的生意顿时一落千丈,老板唉声叹气地辞退了潮生,小镇人人对他避之不及,那个颜哥,在流言四起的第二天就没了踪影。
没有一间店愿意让潮生干活,他走在街上,时不时就要被飞来的石头砸破脑袋,月亮桥下的涵洞都被人破坏,说他有病,会传染的病。
潮生试图解释,可连愿意听他说话都没有。
全镇的孤立,他像个瘟神一样,走到哪别人躲到哪。饥肠辘辘,连混口饭的地方都没有,身上装着的钱在小镇成了废纸,毫无用处。
潮生又一次成了野孩子,在月亮河边,潮生俯身捧了喝水,趁着夜色喝下,在月亮的光芒最盛时投了河。
许是命不该绝,潮生醒来时已经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他坐在渡船上,跟他挤在一起的是一个二十八九的哥哥。
潮生警惕地看着他,被在开口前被咕噜咕噜的叫唤声打断了气势。
“饿了吧,给,吃点饼子吧。今天要不是我们打渔救了你,你你就河水冲走了。”
潮生低着头看向干巴巴的饼子,不停地咽口水,他太饿了,连死的力气都没有。
“别客气,快吃吧。我们都不是坏人,你看看我爹,都这么大岁数了,我又是半个残废,你年轻,身强力壮的,打的过我们。”
潮生这才注意到,身边这人的腿基本上没有动过,他,是个残废。
“你喊我俊哥儿就行,要不然就郭俊。”
潮生顿了好久,接过饼子狼吞虎咽,他太久没有吃过饱饭了,只把自己吃到想吐,才勉强停下来。
“你家是哪的?等到了岸上,我找人把你送回去。”
嗝。
潮生打着嗝,抱着腿蜷缩起来,小小的一团窝着,用喑哑的声音道:“没有家,我爹妈早死了。”
在他十岁的时候就死了,这么多年,潮生已经习惯照顾自己。
他额头上的窟窿已经结痂了,侧脸上的疤一直横到下巴,身上青青紫紫的,看起来可怜极了。
“爹,要不让他回咱们家吧,我看他身体结实,应该能打渔。”
“行啊。”
郭俊家里就他和郭父两个人,破破烂烂的屋子收拾的倒是干干净净,屋子就两张床,郭父住了一间,郭俊一间。
潮生站在门口,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
“没事,你要是不嫌弃,就在我屋里搭个小床。不是让你包吃包住的,你跟我爹打渔去,怎么样。”
“好。”
木板支起来的小床,只能勉强翻身的地方,成了潮生的家。
郭俊只有的一条腿,还是歪歪扭扭的腿,每次去打渔也是给郭父做个伴,帮忙拉一拉网,用他的话来说,自己是个废人,什么都做不了。
打渔的日子久了,潮生也渐渐从过去走出来。
郭俊幽默风趣,郭父脾气也好,潮生知道自己其实什么忙都没有帮上,可他们还是温和地夸奖潮生。
“潮生,你去参加高考吧。到明年考试还有十个月,我觉得你可以。”
“我没有念过高中的,考不了。”
这条路一开始就堵死了,读书改变命运,没办法改变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