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人低着头，看不见脸，只有一团黑色的头发，她驼着背，身板瘦的跟个电线杆子没什么两样，两只竹竿胳膊费劲的拎着个大书包，一看就是个小憋屈样。
“怎么下课这么晚？”
卓晓桐跟学生回答问题一般，一板一正的答：“高二晚自习延迟了二十分钟。”
以前高一十点二十就放学了，明珩印象还停留在那时。
他收起手机，没说什么，转身给自己倒了杯水，身后的人还是没一点动静。
“想喝水就自己倒。”他说。
卓晓桐摇头，又很快回答：“不喝。”
问一句答一句，头都不知道抬一下。
明珩皱眉：“你今年多大？”
惊讶于他突然问自己的年龄，卓晓桐茫然的抬头，对上明珩冷厉的目光时又立马收回：“十七。”
十七岁。
她这样子哪像是一个生气蓬勃的青少年高中生。
一回来就跟个木桩似得站那等训话，倒是一点不像他明家的人。
“在自己家里低着头干什么？”
卓晓桐书包带子都快抠烂了，印象里，明珩鲜少跟她说这么多话。本来回来的就少，忙的也没时间管她，回来顶多睡一晚就走，两人碰面的次数都微乎其微。
这次也是不巧，正被赶上了。
她手上拎的书包有些重，两条胳膊都快酸了。明珩看出来，让她先把书包扔那，再继续道：“你整天就这么耷拉着脑袋走路？”
“……有时候”
她回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对她这回答，明珩显然不满意，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瞥见她T上的污渍，语气更没耐心了：“衣服上怎么回事？”
卓晓桐有些没底，慢吞吞的开口：“被同学撞了一下，不小心洒的。”
她说完，整个房子里更静了。
静的她能清晰听到自己因为紧张的呼吸声。
明珩盯着她仍耷拉了半截的身子，半晌，才移开目光开口：“先上去换衣服，以后注意点。”
他没什么耐心和精力去教导一个十七岁的孩子。
即便这孩子是他自己给自己找的麻烦。
杨姨过来说饭已经准备好了，看见卓晓桐也在，便说：“正好，夜宵也准备好了，你和你四叔一起吃。”
卓晓桐下意识地想说“不用”，但碍着明珩还在场，只好乖巧的应下“好”
见明珩没动静，他也不敢动。
倒是明珩耐心耗尽，睨她：“还杵着？”
卓晓桐立马往餐厅走去，身后又是他清冷至极的嗓音，他耐着最后的性子说：
“先上楼，换衣服。”
杨姨是这的老人了，这些年也都是她在锦水湾照料着卓晓桐，见状，她多嘴说了几句：“这丫头性格就是要弱一些，胆子又小，跟人说话都客客气气的，我瞧着她还有点怕你，这么下去可不行。”
明珩问：“她一直都这样？”
“比原来也好不了多少，不过你也别怪她，这么多年就放她一个人在这住着，虽说吃喝不愁，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但像她这么大的孩子，哪个不是有父母陪着的？”
“晓桐别说父母，就是连个像样的家人都没有，又是寄人篱下，肯定没那么放得开。”
杨姨说完又笑了下：“虽说这身形看着有些瘦，但丫头的脸倒是随了明家人，以后再长开点，那颜值怕是能赶上你。”
明珩哪有空管她那张脸。
不过是个还没成年的小孩罢了。
他没说话，喝着冰冷的水，唇色也被水润湿，看着少了几分凛冽。
“她在学校怎么样？”过了会，他才开口。
“估计也不怎么样，反正我是没见这丫头多开心过。”杨姨让他去吃饭，想起来又问，“我听任舟说你这次回来待得时间长，不会立马就走了？”
明珩放下杯子，“嗯”了一声，抬脚朝餐厅走去：“工作调动，以后基本上都会在海京。”
杨姨高兴的连连说好。
丫头总算是有个真切的家人了。
卓晓桐这一顿饭，吃的是真别扭。
明珩吃饭时不喜欢说话，她不敢开口，夹菜时也为了方便只夹自己面前的那一道，咀嚼时更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发出什么扰人的动静。
那察言观色的熟练，是她从小被辗转送往各家时，渐渐形成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