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境之中,秦将做出了仅有的抵抗。
率军冲击韩王山侧的胡服骑射。
大粮山处的攻击,留一队盾兵抗住就好,可这些胡服骑射如果不处理掉,就会慢慢蚕食到所有弓弩手,到时候就真的成了死局。
秦将领兵追击,毕竟只有一千人,还是沿着丹水河在进攻,还是有围住的希望。
一队又一队的长矛兵不要命似的向赵军冲去,他们从来没有过不在盾兵保护下冲锋的经历,但已经到了绝境,拼的就是谁命更硬。两千矛兵,舍命冲锋,每到赵军换箭的间隙,都能更向前几步。
矛兵一冲,便给了弓弩手回撤的空间,盾兵也适时调整阵型,挡住赵军箭矢。
看着阵型将成,秦将心中稍安,虽然拼上了一千矛兵,但总算稳住了占据,现在盾墙已成,赵军不可能……
突然,又一队赵军冲了出来,由裨将胡蛮亲自率领,沿着韩王山三百步处直直的插入到盾兵阵营。
这次来的不是胡服骑射,而是骑兵冲锋队。
秦将心都凉了半截,不管自己怎么变阵都正中敌人下怀,弓弩手对上了敌人甲士,长矛兵被对方胡服骑射遛着走,现在盾兵好不容易成型了,对面又来了一队骑兵冲锋队伍。
秦将心死,天要亡我!
取过弓弩,拉了个满弦,瞄准的却不是冲锋在前的胡蛮,而是哨塔上的失职哨兵。
一声呜呼后,哨兵尸体落下,秦将抽出佩剑,高高举起,此时再调阵营已经来不及,只能硬拼,我方还有三千余人,对方两千人,优势在我。
“秦军听令,随我杀敌。”
胡蛮不愧为赵括手下的猛将,虽然头脑一般,但到了战场就是杀敌机器,带领手下骑兵,直冲秦将所在的亲卫营,只一个照面便将秦将的级砍向空中,然后马蹄不停,半空中接住人头,随意的别在身后,继续向前。
作为武将,将军的命令他始终记着,此战不为杀敌,而为接人。
赵国这股骑兵,像是斧子劈开树木一样,在秦军的盾阵中硬生生的豁开了一个口子。
当胡蛮打穿秦军防线,与五百甲士相遇的时候,大为震惊。
赵牧!木蔼!廉义!还有几十个世家子。
等等,怎么一个个都秃了,尤其是在月光下,显得更加明亮。
胡蛮脸上盖不住的欣喜:“原来上将军让我接的是公子你啊,公子你不是回邯郸了吗,怎么?”
赵牧摆摆手:“先杀敌!”
胡蛮说道:“上将军的命令是让我接到公子便撤退,公子,我们这便走吧。”
赵牧摇摇头大声吼道:“敌将已死,哪有撤退的道理,全歼敌军。”
胡蛮还想说啥,可听见赵牧身后的世家子都跟着高喊:
“敌将已死,全歼敌军!”
“敌将已死,全歼敌军!”
“敌将已死,全歼敌军!”
胡蛮咽了口唾沫,这些世家子勇猛的让他陌生,难道,削这么有用?
赵括坐在军帐中,今晚他片刻未睡,胡蛮走后更是坐立不定,一口接一口的喝着苦茶,军中苦茶本就为了入喉后的回甘,这样迅猛的喝,什么也品不出来。
一旁的丰骏,默默的给赵括添茶,心里也是担心不已,看着赵括化不开的眉头,不禁在想,要是胡蛮在此他会怎样做。
若是胡蛮在侧,将军可能会找个由头打胡蛮一顿,泄心中的苦闷吧,在这方面自己似乎和将军总是隔了一层,有时也挺羡慕胡蛮那个榆木脑袋,虽然转的慢,但却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明明都是忠心不二,傻子却更让人信任,真是无奈。
赵括终于忍不住了,重重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指着桌案的香骂道:“废物胡蛮,距离计划的时间已经整整过了一炷香还没来回来,一件小事都做不好,要他何用。”
丰骏的确太过聪明,若是身份互换,胡蛮定然会顺着赵括的话头跟着大骂丰骏,可现在的丰骏已经替赵括提来了甲胄和佩剑。
看着甲胄,赵括犹豫了片刻,一把接了过来,迅穿好,大步走出营帐,而营帐外,丰骏早就命令部下一夜未睡,等的就是上将军的这个决定。
距离胡蛮出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东方渐亮,赵括翻身上马,刚要出,却见秦军哨所方向,跑来了一队人马,虽然光线黯淡看不太清,但除了胡蛮还能是谁。
赵牧像是偷看电视被现的孩子一样,一骨碌翻身下马,边往营帐跑边卸下盔甲,丰骏立刻明白,不用赵括安排,命令整军待的将士全部躲在了营帐后方,不许出来。
片刻后,主帅营帐外便只剩了一队执勤士兵,和平时的状态一般无二。
听着马蹄声越来越近,赵括抑制不住的嘴角上扬,苦茶一口接一口比刚才的频率还快,迈着步子在营帐中大步绕圈,数十万大军出征前都没见他这么不淡定。
一股上党的冷风刮进营帐,吹起门帘的一角,马匹未停,胡蛮便跳了下来,门也没敲,一巴掌轰掉了帐门的半边榫卯,人没进入已经粗着嗓子大吼道:“将军,我把公子带回来了!”
看到丰骏也在,胡蛮又满脸骄傲的喊了一遍,然后站在门口扶着已经被自己打歪的门板,掀起门帘。
赵牧努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激动,可死死锁定在门口的眼神骗不过任何人。
那个熟悉的身影缓缓出现在门口,才几日不见怎么瘦了这么多,故关明明有那么多粮食,怎么还会饿成这样,这盔甲上的血又是怎么回事,不是让胡蛮带兵突袭,得手便撤嘛,怎么赵牧身上这么多血,又不听军令让牧儿涉险?
赵牧来到门口,看着帐内的兄长,四目相对之后,竟有些鼻子酸,就是这个人,几天前在韩王山上打了自己两巴掌,还用剑尖指着自己的脖子杀气腾腾,又是这个人谋划战局,向死而生,偏偏给自己设计了一个安全无虞的生路。
赵牧像是吵架后不愿和好的孩子,停在帐外,步子也不挪。
赵括努力压制了半次呼吸的时长,大步跑向赵牧,一把将他揽入怀中,想说的太多,却都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一句“哥错了”在喉咙和口腔里反复回荡,不知赵牧有没有听见。
机智无边的胡蛮,拉着丰骏的手臂擦拭眼泪,一个八尺汉子此时比谁哭的都大声:“呜呜呜~太感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