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蛋也是无奈,就瘫在地上调息回炁,好一会儿才能爬起来,又走了老远,寻到飞出去插进土里的铁剑拔出来,蹒跚着顺驰道往北,等终于见到梁州府城的城郭,天已渐暗,眼看着要关城门了。
铁蛋赶紧跟着人群挤到门口,但眼看到了门口,却被看门的牙兵拦下来了。
“关门了关门了!”
“这,怎么提前了!大,大人,还没到酉时呢,您行行好,让小的把这担货送进去,酒楼还等着用呢……”
刚排到门口的货郎也是急了,竟慌忙去拉扯一旁的军校。
“滚!”
那值守军官也是个脾气大的,一脚便把货郎踹翻,抡起环刀,以刀环击面,当当两下,砸得货郎头破血流,抱着头哀嚎痛哭,货担上新鲜的柿子滚落一地,踩成一团烂泥。
“刁奴!闯门者斩!”
看他一脚踏着货郎的背,拔刀作势要砍,一旁的牙兵赶忙陪着笑拦住,
“军候,军候消消气,何必与这些刁民一般见识,咱们还得关了门,赶去吃胡校尉的喜酒,贺他高升呢,这时候见了血不好。”
“哼!媚上的小人!买官的阉竖!扔到水牢里,改天收拾你!”
“大,大人饶命啊我家还有八十老母呜呜!”
那军候强压着火气,又是咬牙抡起环刀两下,砸断货郎的指骨,痛得他惨叫哀嚎。
“都散了都散了,今儿关门了!”
牙兵们直接抡起五色棒赶人,一边把哭哭啼啼的货郎架起来押走,周围行人看得噤若寒蝉,只好自认倒霉,转头要走。
混在人群里的铁蛋看看这番场景,又看看滚落到脚下的柿子,低头捡起一个,在青袍上擦了擦,啃了一口,伸手从怀里摸出一枚神罡钱,曲指一弹。
那军候转身的瞬间,金光一闪,掠而过,没入墙中。
还不等军候细看,便只觉喉头一刺,皱起眉,抬手一抹,
“什么鬼东……”
低头看时,只看到一手都是血,然后喉头一道红线裂开来,赤热的血泉喷涌而出,颈动脉被切断了。
“咳!咳咳!咔咔嘎嘎!”
“军!军候!你怎么了军候!”“大人咬到舌头了!”“有刺客!有刺客!”“妈呀!出血量大的!”
周围的百姓远远的见着喷血,还以为兵痞在乱杀人,顿时大乱,四散奔逃。牙兵们也是大惊,哪还顾得上什么货郎,当即七手八脚围上来帮军候止血,驾着他慌慌张张往城里找郎中。
可惜没把此獠的头砍下来,到底还是炁力不足,神罡钱锋芒也不够利啊。
于是铁蛋也趁着城门混乱,借着慌乱的人群掩护,提足运炁,闪身冲入城中。
梁州城他虽没来过,不过魔宫治下的地方,大抵大同小异,都是士族作天,百姓作土,上下尊卑,百世不易,秩序森严,等级有序。
最顶上的门阀世家分坊而居,住在府城里,白天有兵丁巡卫,夜里城门一关,有高墙大院庇护着,自然安心。
州县里的地主豪强也自建坞堡,挖壕作沟,安营扎垒,一地豪族皆如军队般令行禁止,藏匿人口作为私家的劳力和部曲。
而最底下的贱民们,则依附聚居在城外的村镇聚落,白天入城给大户打杂作工,晚上就被赶出来宵禁,夜里什么时候被豺狼虎豹叼去了,匪盗强人掳走了,妖魔鬼怪扒皮了也毫不意外的。
人命贱如犬,这世道,做人还是做犬,其实也没那么大差别。
啃着柿子进入城中,逛了两圈,铁蛋很快找到了府城里最大一户,门口竖着俩汉白玉柱的人家。
梁郡史氏。
若依师兄所说,金精铁种这种天材地宝,要‘捡’,也只能去这种阀阅世家的秘藏里去捡了。
嗯?什么是阀阅?哦,就是大门口的两根柱子。
在左曰阀,述功勋,在右曰阅,记宦历。
比如这柱子上就记录着,史家老祖当年是仙尊麾下亲兵大将,替魔宫远征西域,开拓兑国千里新土,以武勋授封一品柱国,后来家里也出过征西镇西这样的重号将军,这个州那个府刺史太守之类的大员,现任史家主虽不修武艺,只有外丹道灌注上来的金丹境界,也拜领着魔宫的梁州都尉,比两千石,是一州主军事的长官,西国有数的门阀世族了。
嗯,所以有些事,也不用多打听,看看人家大大方方摆在门口的柱子,就知道哪家得罪得起,哪家得罪不起了。
什么,这些道理铁蛋怎么知道的?
呵,都还不到一年前,他就是被拴在这样的柱子下看门的么。
得多亏两位师兄,灭了那家满门才把他放出来,要不真得一辈子给人做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