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泗水城。
“听说城南搬进了一户人家,看着好像个怪人。那么大的院子也不添置几个仆役,满院子积雪都没人打扫。”
茶馆里,一群人围坐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讨论着城中的新鲜事。泗水城地方不大,一丁点儿事情就足够引起人们的注意和兴趣,不消半天时间,就会传遍整个泗水城的大街小巷。
“城南?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事情可多了去了。”
“有钱的话去哪儿不行,咱们这地方成天天寒地冻的,说话都不利索。”
……
角落里,一个带着黑纱斗笠的男子把茶钱放在桌角,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茶馆外是满天的大雪,已经在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
寒风刺骨,按理说斗笠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然而男人的身形却稳得很,仔细看去便能发现,那些雪花根本连他的身都未能近半分。
回到新买的宅子里,庭院里已经堆起了厚厚的一层雪,然而他却看也不看径直走进了内屋。
虽然院子里一片狼藉,看起来荒芜得不得了,但屋子里却收拾得干干净净,家居摆设一应俱全,甚至连墙角都被擦得一尘不染。
君无涯小心翼翼的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玉雕成的小匣子,珍之重之的放在桌子上,好像生怕一用力里面的东西就会碎掉一样。
匣子慢慢被打开,露出了一颗晶莹剔透的心脏。
这颗心脏通体莹润,散发着温暖的光晕,被小心盛放
在小匣子里,保护的完好无缺。
他凝视着这颗心脏,好像在注视久别重逢的爱人。
“听雪,你什么时候来找我?”自从离开龙族之后,他已经在人间游历了几千年,从南到北,几乎要把每一寸土地都走遍。
期间他见过无数人,可是没有一个人像她。
他的听雪,本就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存在。
随着匣子被合上,那股光芒也被尽数遮掩,匣子被君无涯小心地揣进怀里,贴身放置。
泗水城位于人间最北端,常年大雪封城,就连春夏都不分明。
君无涯孤身走在雪中,怀中护着那个小匣子,不时低语几句,像是情人间的温柔呢喃。
“听雪,你喜欢雪吗?”他的脸上笑容温柔,凤眸里柔软爱意清晰可见,“听说城外有一座雪山,被称为人间最高峰,我在哪儿,总能看到你的吧。”
越是接近雪山,大雪反而越夹平静,风也渐渐轻缓了下来。
脚下积雪极深,几乎没到膝盖,君无涯没有飞上去,近年来他极喜欢雪,尤其喜欢身在其中切身体会的感觉。
冰凉的雪化作水浸湿了他的衣服,刺骨的凉从腿脚传至四肢百骸,好像连灵魂都要冻住,可他却觉得安心。
经过了无比漫长的跋涉,君无涯终于站在了雪山顶上。
出乎意料的,峰顶十分静谧,没有风,也没有落雪,安静的好像另一个世界。
他静静地跪坐在地,从怀里掏出匣子,取出心脏,手指
轻柔的抚摸过它。
“听雪,这里风景很美,你喜欢吗?”在这片白茫茫的世界中,几乎所有的一切都不存在了,连心脏的跳动声都没有。
君无涯却好像是听到了什么回话似的,展颜一笑,眸子里却越发暗淡无光了。
而在雪花肆意飞舞的半山腰中,两个披着斗笠的人正一前一后在雪地中朝着山脚的方向缓步前行。
两人身体微悬,立在雪面上,所过之处脚印极浅,很快便被落雪盖住了。
后头那个个子稍微矮些的开口了,少年声音清脆又带着些不解:“殿下,方才我们碰见的那个小魔身上,好像有……玲珑骰子的气息。”
那骰子跟随了殿下上万年,就连去这下九天渡劫的时候都随身带着。
只是殿下渡劫成功后,那骰子便不见了踪影。
而现在,这玲珑骰子的气息在一个下界小魔身上却出现了。
“不记得了。”答话的是个女子,声音清冷的好似这漫天飞舞的雪花,语气也平稳的不带一丝感情,“大约是历劫的时候沾了些脏东西,便随手丢掉了吧。”
“已经丢掉的东西,何必去管它下落如何。”
少年连忙点头,“也是,殿下可是有洁癖的。”
风雪越来越急,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最终隐匿在风声之中。
君无涯的世界,千千万万年,终将只剩下一片雪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