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的仇人都有同一个名字。
刘夕脸色苍白,半晌,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我还记得,小时候她牵着我的样子……很可笑的是,后头我看过那么多戒了又吸的人,有时……我甚至觉得小晴是幸运的,我不知道杀死她的凶手是谁,但是,她的生命定格在了一个相对干净的阶段,哪怕他们都怀疑她复吸了,至少尸检的时候,她是阴性的……”
“我听你的同事说了,你对那些女孩儿很好,她们也都很相信你,你实在没有任何理由要杀她们,除非,你们有一个共同的报仇计划。”
罗无辛眉头紧皱:“你知道楚彪用什么皮带,你也知道他在哪里上班,接下来你要做的,就只是创造案子……我只是很好奇,你为什么要用皮带?明明这样就会让我们联想到段晴的案子,暴露你自己不是吗?”
闻言,女人沉默了很久,最后,却还是笑了。
“我用皮带是因为,这样勒死她们的时候,我会想到小晴,事实上,只有用皮带,我才不觉得我在杀人……警官,你可能会觉得我很可笑,但是我真的一点都不恨三年前的那个凶手,在看过这么多案例之后,我甚至觉得,他可能是让小晴解脱了。“
到了这个地步,刘夕反而变得平静极了,她沉默了一会儿,紧跟着,讲了一个几乎让人难以置信的作案经过。
“刘阿姨,谢谢你。”
在皮带绕在宋莎莎的脖子上时,刘夕听到女孩儿微笑着感谢她。
那是个很黑的夜晚,宋莎莎的身体在颤抖,如今的她几乎每个一两个小时就会迎来一次小的毒瘾发作。
她想要解脱。
刘夕看着女孩儿瘦削的脖子,在某个瞬间,她仿佛看到了段晴,她一点点勒出了女儿脖子里的空气,最终,女儿就像是睡着了,再也不在毒品的泥潭里挣扎。
她干净了。
像是生怕女孩儿会冷,刘夕将她消瘦的身体裹进了雨布,不久后,她又在那里见到了杜美娟,随后,又在某个夜晚见了董琴……她一次又一次地在她们身上看到了段晴的模样。
对这些女孩儿来说,如果能用死把恶魔彻底地消灭,那这本来就是一场再划算不过的交易。
也因此,无一例外。
在生命的最后,她们都和她说了谢谢。
“只可惜……没能帮她们报仇成功。”
最终,一片死寂的讯问室里,刘夕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虽然毒品是一种极端的情况,但一个人一直陷在过去的阴影里,本身也是一种心瘾。”
一个小时后,随着彭晓去给江世涛汇报工作,罗无辛沉默地走进休息室,抽了一根烟后,他听到背后传来陶森的声音。
陶昕很久没说话了,罗无辛猜到她心情不好,冷笑一声:“这小丫头还跟着别人一起说我没心呢,我看你这个当哥的也挺冷血啊。”
“冷血?”
“看了刚刚这一大通,我可没想到你的评价会是这个。”
罗无辛看着窗外,不知为何,他的头痛一直没有完全消失,而这种随时可能失控的感觉让他很烦躁。
更不要说,刚刚他们还查了这么一个操蛋的案子。
刘夕是个很矛盾的人,她的手法让人觉得,她好像希望把三年前段晴的案子也按在楚哥头上,但是事实上,刘夕却是万分介意让女儿的死和楚彪扯上关系的……无论如何,她都不愿意承认女儿可能复吸了。
而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能利用这份矛盾感让她开口。
罗无辛下意识又要去摸烟,但陶森却上来按住了他的手:“尼古丁会让大脑兴奋,如果是癫痫患者的话是不能抽烟的。”
“你管得还挺宽。”
罗无辛咬了咬牙,为了分散这种不舒服的感觉,他只得有一句没一句地跟陶森往下聊。
“你刚刚说的什么意思?陷在过去里那句?”
“很多精神疾病都来自于强迫思维,一直纠缠于过去就是一种强迫思维,靠手术都无法完全解决,刘夕始终无法接受女儿吸毒,更无法接受女儿复吸,你不是也是靠这一点来激将她的吗?”
“我可没想这么多。”
罗无辛始终无法习惯陶森这种文邹邹的说话方式,没好气道:“其实也是因为她对女儿的要求一直很高,所以段晴才没敢在第一时间告诉她真相,导致要戒的时候为时已晚……刘夕应该隐约意识到了,所以她才没办法走出来。”
“自责会导致人做出很多极端的选择,罗警官,虽然你说自己没有心,但我倒是觉得你在这方面很敏锐,而且还挺感性……我很好奇,你会选择无心的原因,是什么?”
“你……”
一瞬间,陶森的话就仿佛碰到了什么按钮一般,罗无辛的眼前闪过黑暗的小屋和透光的门缝,他的耳边仿佛又听到了对方在和他说话。
“你已经回不了头了。”
该死。
和头痛一起来的还是血腥气,罗无辛捂着额头,很快他就发觉,在那些熟悉又恐怖的回忆当中,竟还穿插着一些别的东西……
黑暗中的火光,汽油的味道,还有,一张满是鲜血的脸。
这是……
还没等罗无辛反应过来,只听门外有人叩了叩门,周良说道:“罗哥,那个楚彪好像有话要跟你说。”
“楚彪?”
罗无辛勉强将自己从回忆里拔了出来,他下意识看向陶森,却撞见他再次用那种仿佛要将他剖开的专注目光盯着自己,就好像正在等待什么一样。
罗无辛头痛得厉害,他不敢再思考,只是匆匆离开了休息室进了隔壁的房间,在那里,满脸忐忑的楚彪正在等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