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钰没给这些人贡献播放量,甚至猜测他们现在可能还在抨击杨博。她想起微博刚刚兴起时,那时各路营销号都是靠内容圈粉的,而随着网络时代带来的红利,好多账户开始通过哗众取宠、制造虚假新闻等噱头,欺骗用户点击,赚取流量。一些营销号就如舆论场上的黑社会,断章取义的内容只要称为投稿,就可以正大光明造谣,引导网民为各种话题争吵,然后收割流量。
虽说网络不是法外之地,但《网络安全法》的落地、实施明显没有跟上信息技术发展的步伐,还显得任重道远。
看完赵玉兰的收藏,成钰觉得收获颇丰:赵玉兰并非一直对案件解说感兴趣,她收藏的谋杀抛尸案都集中在2022年3月以后,那就是李伟华被狗咬伤的时间。说明她在李伟华受伤后,对刘招娣的恨意升级,甚至想要谋杀对方。而且她收藏了这么多,应该是专门搜索过,所以她的计划,是绑架刘招娣,然后杀死抛尸吗?
成钰在申请书上补充发现的内容,需要确认时,又一次打开了赵玉兰的收藏页面,发现里面多了一条视频:
“微信记录这样删,才能彻底删除。”
她点开那条视频,都是一些网上传过的小技巧,不过这个视频下方评论倒是吸引了成钰的注意:“教大家一个好用的方法,微信不管怎么删,警方都能恢复的。最好的方式是别用微信,找个不实名的app交流,然后用完就卸载,就很难被查到。”
成钰觉得这确实是个好办法,除了犯罪嫌疑人自己交代,谁会想到他们其实是用某个购物软件或者游戏软件交流呢?如果他们还用了黑话,不会被监控到,几乎是查不到的。
她把这个点记下,打算下次开会时跟大家提一提。然后把整理好的截图,逐一补充到申请报告中。
“所以,你想清理什么呢?”
夜阑人静,大地笼入梦的薄雾里。成钰写完材料,却毫无睡意,恨不得长出翅膀飞回市里,看看赵玉兰的微信里藏了什么需要清理的秘密。
子夜-11
成钰想回市里调查赵玉兰,受这种情绪影响,在凌晨四点自然醒来。等到五点,成钰看见宋舜华在微信群里回复了信息,跟他沟通了下自己的进展。宋舜华看了成钰整理的资料,同意她先返回市里,调查刘招娣被绑架一事。
三个人来时只开了一辆车,宋舜华和孙聪还要去光明村,成钰就打算坐最早班次的高铁赶回市里。富县这两年通了高铁,到市里只需一个小时,也很方便。
候车无聊,成钰打开微博,看到杨博发布了一条长微博:
杨博:关于最近的风波,本人作出以下回应。
一、经过技术鉴定,网传的“杨博辱骂网友”视频中有多处合成痕迹,我已经委托北京华政律师事务所的周明律师进行维权,对转发、评论进行追责,请各位网友不要传播谣言。
二、网传的“刘念因网暴自杀”系不实谣言,对于打扰我和我家人生活的违法行为,我已经报警,警方对此进行了立案侦查。网络、现实均非法外之地,请各位网友谨言慎行。
……
成钰查看杨博的配图,里面有家中被破坏的照片、立案回执和视频属性音轨图等内容,又点开了评论:
心里的张三:发个图就能证明剪辑了?那是监控,能剪得这么自然吗?你咋不说是后期配音呢?该道歉就道歉,谁不知道你什么德行,死鸭子嘴硬真难看。
他的评论配图有些模糊,依稀能辨认出这是微博初期的网页版界面,杨博评论转发了一条微博,他评论的内容是:“中国这些网民就是一群傻子”。
成钰觉得,杨博这个时候声明,只能说是火上浇油。他越否认,越会激发网友的逆反心理,让网友化身福尔摩斯,挖掘出他更多的黑料。她往下翻了翻,热评果然都在抨击杨博:
“别人被网暴我开心,我被网暴就报警。还说人家被骂活该呢,你才是最该被骂的。”
“刘念在人犯子手上都活了下来,结果因为你的报道自杀了,你和杀人犯没区别。”
“抵制行业败类杨博!请大家跟我一起给中宣部传媒监督局反映,在网站上进行实名举报,让害群之马杨博从这行消失!”
……
谁能想到,前几天还在网上呼风唤雨,拥趸无数的大记者,一夕之间就沦落为了人人喊打的落水狗。成钰甚至觉得,如果他犯了出轨嫖娼之类的错,都不至于如此一败涂地。
网络上,楼起楼塌只在瞬息,一切繁荣都像是建立在泡沫之上的虚幻假象。这显得有些荒诞,但繁荣是假,对于个体的精神伤害,却真切地从虚幻的网络世界贯穿到了现实世界。
之前那个因网暴自杀的女孩离开后,有部分网友仍旧觉得是她太脆弱了。他们没有遭遇过,自然想象不到网络暴力的杀伤力。
那是时隔很久,久到自己都以为痊愈时,又会被一条类似的评论拖拽回深渊的绝望。比这更为煎熬的,是那些带头你网暴的人,比你自己都知道你有多冤枉。你感觉自己单枪匹马在深渊挣扎了许久,却仍然没有洗刷掉自己的冤屈,也无法让这一切停止。
是不是付出生命的代价,就可以证明自己了?就可以让他们闭嘴了?
……
成钰没有对那个视频做过分析,不确定是否为假。仅就画面而言,成钰不觉得这剪辑过,监控视频很难剪辑得毫无痕迹,如果画面有剪辑,杨博一定会贴出视频的剪辑痕迹,而不是放出一些似是而非的参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