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徐宁你就带着县警局的人在村里分头找,孙聪去……”张国安分配工作,瞥见成钰站在一旁,一脸期待地看向自己。那神态活像想要被老师提问,于是高高举起手的小学生。
“那个主播现在在哪儿?”张国安问徐宁,“还在警局吗?”
“在呢,他不肯走。”
张国安看向成钰,给她布置工作:“成钰,得有人给赵凯做个笔录,麻烦你跟孙聪去一趟县里吧。”
“那这边……”
“这边没什么大事,找个人而已,有他们就够了。”
“好吧。”
孙聪领着成钰去停车的地方,“这块我熟,我来开车吧。”
成钰坐到副驾驶座上,系好安全带,就跟孙聪打听:“聪哥,我问您个事行吗?”
“你说呗。”
“他们这村是不是有点民风彪悍啊?我看张队长可担心我了,巴不得我赶紧回市里才好呢。”
“队长是怕你在这村里出事嘛。”孙聪说,“说起来也跟这房子一样,是十来年前的事了……只是队长他比较谨慎,也可能是以前的事给他留下的心理阴影,他看见你,就想起那些被害人,所以才不想你留在这里的。”
“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可我看这村里好像也没那么穷啊?房子都盖得挺好的。”
“这几年上面扶贫力度大,加上村里换了几个村干部,才慢慢好起来的。”孙聪将自己了解到的事情告诉成钰,“这里以前特别穷,男的还死懒不肯下地干活,知道这个地方的都不肯把闺女嫁过来,出了名的光棍多。2000年以后,这里有户人家外出打工,因为家里儿子多,娶媳妇需要不少钱,就起了歹念,把好心租房给他们的房东家里的女儿拐来了。那小姑娘当时才读高一啊,一家子真是心都黑透了。后来村里人见他们有门路,就纷纷找他们,有利益驱动,居然把这生意做起来了……最多的时候,一个村里能有四五十个媳妇是拐来的。”
“我去,这家人是恩将仇报啊?那后来这女孩解救出来没?”
“没,死了。”孙聪憋屈道,“小姑娘被这家老大打死了,尸体就丢在地窖里,还填盖了不少垃圾。还是张队在臭气熏天的地窖里,把她挖出来的。”
成钰想到那个场景,有些难受,“那后来呢?罪犯都抓到了吗?”
“083特大打拐案你听过没啊?2008年,这里涉案人员就都抓到了。”讲到这里,孙聪脸上却没有轻松的神色,“只是这案子后续太难处理了。你跟这些人说法律,他们不懂,就嚷嚷说警察不给活路;你跟他们讲道理吧,他就认死理,说他花钱了,就是他家的人,怎么也不肯放人。小地方公安、检察院、法院办案哪个都不能不顾当地习俗,很多亲戚关系在里头。是张队顶着压力,力排众议,把那些涉拐人员的犯罪经历都细细查出,才把他们都送上了法庭。打死人的叫赵成立,被判了死刑,他父母、二弟都被判了无期,三弟被判了十年有期徒刑。”
成钰觉得死刑都便宜这些人了:“死有余辜,活该。”
“等到夏天,你就能看到张队右手手臂上那道疤了。不知内情的人都以为是跟什么凶徒恶匪搏斗留下的呢,谁晓得那疤是083打拐案解救被拐卖妇女时,被这村里凶悍的老太太拿刀砍的。”
“还有这种事?”成钰听得目瞪口呆,“那后来呢?老太太坐牢了吗?那些被拐妇女都解救出来了吗?”
“那老太太砍了人,就说要跟儿子关在一起,可她儿子是收买妇女,被判有期徒刑不到一年还是缓刑,她又怕自己去坐牢,哭着说自己糊涂了……你也没法和这种人计较。”
提起083打拐案,孙聪就似打开了话匣子:“我不喜欢办这种案件,解救起来太麻烦。有几家人怕被公安抓就主动放了人;有些被害人家里人过来接,要给笔钱才能把人带走。还有几户死也不肯放人的,这种都是刚买没多久或者没有小孩的,说要走也要生个儿子才行,不然就闹着要同归于尽……你说能怎么办呢?”
“都抓起来呗,还给他们脸了?”
“哎,你给抓了,那边给不起诉了。”孙聪失笑,觉得这个话题就不好多说了,“那都是以前的事了,以前这里又穷还不怎么开化,现在都不敢了。而且08年那一波除黑打拐,人拐子全都抓了判了刑,最低都是七年呢。”
“这么说,他们有些已经放出来了吧?”
“还真是。”
“拐卖妇女儿童还是判得太轻了。”成钰道,“我最讨厌强奸案和拐卖案了。以前我跟陈队抓过一个强奸犯,我想到那个人就想吐。那男的在审讯时说‘我反正已经爽过了,你要抓就抓呗’,结果被害人因为害怕他出狱报复自己,居然还给他写了谅解书。”
“正常,这种人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陈队说这种人还不少呢。”
听成钰提起陈朗,孙聪也有问题想问成钰,“你和陈队调过来,还会调回去吗?”
成钰耸耸肩,“我也不知道呀。”
“可你家在北京,总不能就调到徐风市不回去了吧?”孙聪好奇,“你们怎么会往下面调呢?”
“因为我犯错了,背了个处分。”成钰并不忌讳把前因告诉孙聪,“对方家里挺能闹的,牵连了陈队。他被调动,我就厚着脸皮跟来了呗。”
“你能犯什么错?忍不住打了犯罪嫌疑人?”
“看管不当,让犯罪嫌疑人摔伤了。”
成钰闭目,想到那个男人,感觉对方比那些腐臭的尸块还要令人作呕。他被关在审讯室还很嚣张,一圈圈冲着成钰转着舌头,做着某种暗示,配上他油腻的表情,像是块涂了猪油的肥肉。因为手被铐着,他便扭着胯想解开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