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对阿吉而言,他运气算是不错,在连续几天的狂喝狂醉狂呕后还能被韩大奶奶收留。
但像他这样的人,注定不会安安分分地在韩家楼里做一名苦力。虽然大家都叫他“没用的阿吉”,虽然他什么脏活累活都干﹑被人打被人骂都不还手,但他还是做不好一名苦力。
这一天,有两个白吃白嫖的家伙在韩家楼闹事,他们手里都有刀,但阿吉偏偏要冲上去阻止,被那两个不付帐就想走的家伙砍了七八刀也不还手,难怪大家要叫他“没用的阿吉”。
不过就在这一晚,韩家楼里生意最好的“小妖精”来到了他的床边,她不过十二三岁,胸部尚且平坦,身形如孩童般纤细,她仅着薄衫,她把他的手放在她的小腹,她抚上他的腿,她掀起自己的裙子——她在引诱他。阿吉站在那里被人连砍数刀都不还手的情景吸引了她,她说,“你真壮”。
阿吉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能对她说出那个“滚”字。
不过这样一来,他觉得自己不得不走。
离开韩家楼后,他依然找不到工作,他很想活下来,但他发现:一个人要活着并不是件容易事。谋生的艰苦,并不是以前的他所能想象得到的,一个人要出卖自己的诚实和劳力,也得要有路子。一个行业有一个行业的圈子,他恰恰不知道怎样融进去。
就在他快饿死的时候,老苗子出现了。他收留了阿吉,还给了阿吉一个挑粪的工作,阿吉想好好干下来。
不过他很快发现,老苗子家的“公主”﹑老苗子的妹妹就是韩家楼那个诱惑他的□——“小妖精”。在这里,她叫娃娃。
在这样好的一家人面前,默默背负着这个秘密太过沉重,于是他又想走了。不过娃娃却让他留下来,她说,从今天起,她不再去韩家楼。
但混在红尘的人总是身不由己。韩家楼是大老板的产业,她不去,大老板的手下就来强行拉她去。就在这个过程中,娃娃的母亲被他们打死。
阿吉终于出手。
一招,杀一人。
他的手上又沾满了血腥。阿吉很痛苦,但他知道,这件事没有完,因为大老板是乌安城里最大的恶势力,杀了他的人,就要承受被他报复的后果。所以,为了保护老苗子和娃娃,为了对抗大老板,阿吉只能不停地杀人。
……
读完全部文字,慕容秋荻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倚在门框边,望着远处的湖光山色,喃喃道:“因为你从不轻视任何人,所以对敌时必尽全力。一个人对敌时若是必尽全力,剑下就一定伤人。所以,三少爷的剑下,从来没有活口。你一心一意想做阿吉,就是想过上不再沾染血腥的生活,只可惜啊……”
“谢晓峰,想要完全成为另一个人,开始另一种新的生活,并不是那么容易的。阿吉,不过是一个代号,你至始至终,都是谢晓峰,从没有变。”
慕容秋荻起身,捏着那张写满字的纸慢慢向屋外走去。裙摆在她的身后拖曳出一个美丽的弧度,一阵风吹过,将她的衣裳吹起,她的长发在风中飘扬,宛若即将飞升的仙子。忽的,她的手轻轻一动,衔于两指之间的纸条立马被风吹走。
房屋投下的阴影中,有一只苍白而修长的手伸出,接住了那张纸。
慕容秋荻弯腰下来,轻轻抚摸着开得正好的菊花,不经意一般道:“把它交给叶先生。”
“是,”藏在阴影中的那人低低道,“夫人,是否要继续查探此人行踪。”
“不必,”慕容秋荻回身转向隐在暗中的人,只见那人的一双眸子闪闪发光,慕容秋荻朝他淡淡道,“告诉叶先生四个字:借﹑刀﹑杀﹑人。他会明白。”
“是。”
听得一阵“簌簌”的竹叶声,黑暗中的那人已然离开。
慕容秋荻悠闲地在屋外漫步了一会,待她抬头看天色的时候,才微微皱起眉头,喃喃自语道:“小弟怎么还不回来?”
这个时间,阿吉已经杀掉了大老板的手下铁头大刚,拒绝了大老板的军师竹叶青的收买,他对竹叶青说,他要和大老板谈谈,谈让大老板退出乌安城。不过,阿吉自己也知道这不容易,所以,为了补充体力,他一定要吃点东西。
可是他身上早就没有钱了,好在,铁头的赌桌上堆满了银子,他拿走了其中最小的一锭,揣着它,走进一家很破很小的面馆,坐在最阴暗的角落里,点了一碗牛肉面,卧四个蛋。
在韩家楼被砍的地方﹑挑粪时被砍的地方,都在隐隐作痛,但他一定要吃点能够补充体力的食物,他一定要勉强自己吃下去。
小店伙计并没怎么在意这个人,像这种又穷又臭的家伙,这家面馆每天都有。不过一个小二在给旁桌收碗的时候突然发现,坐在角落里吃面的那个脏兮兮的家伙身边居然多了一个人,一个全身同样脏兮兮的孩子。
什么时候来的?小二想,大概是自己先前没注意吧。
“要吃面吗,我请你。”对于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的孩子,阿吉并不意外,他停下筷子,朝孩子笑笑。
慕容明曦今天练完功后就一个人溜下山玩去了,他家的房子建在半山,风景固然好,也安静,但小孩子总是喜欢热闹的。
不过他有记得给母亲留张纸条,还记得换身不值钱的麻布衣服。
很巧的,刚刚和一群不知道住哪的孩子玩完泥巴战,悠哉游哉正准备舀瓢井水洗洗然后回家吃饭的慕容明曦在一条窄街上看见了阿吉。慕容明曦发现,比起他上次看见阿吉的时候,这个人看上去更加狼狈和憔悴,表情漠然而憔悴,但身上却有了一种淡淡的煞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