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姐,有空再来京城,记得找我玩啊。”韩布南笑眯眯地挥手道。
“一定,”白苏笑着朝韩布南和胡昊城点头示意,又拥抱了一下胡太医,然后翻身上马,道,“我走了。”
胡太医笑着点点头:“丫头,一路顺风。”
“顾姑娘,你,路上小心。”一路沉默着的胡昊城也开了口。
此刻,白苏已经扬起马鞭,最后,她笑着朝送行的几人道:“这些日子,白苏谢谢大家这些天的照顾了,后会有期。”然后,她轻拉缰绳,调转马头,目光朝向远方,挥动马鞭,喝道:“驾!”
飞奔的马蹄扬起一片尘土,胡昊城凝望着那个在马背上渐渐远去的纤细身影,目光复杂地久久伫立着。
但白苏已经看不见他的目光,重新回到旅途中的她很是开心,她也想好了接下来去哪里。
若不去拜访一下“飞大夫”,她一定会为此遗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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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大夫”公孙铃,又被叫做“公孙三绝”——轻功一绝,医道一绝,再加上手指强大的力量是一绝。公孙铃住的地方很古怪,他住的屋子就是个用石块砌成的坟墓,他睡的床就是口棺材,据说,他觉得这样很方便,活着死了都不用换地方。
公孙铃的家里除了他,就只有一个应门的童子,长相颇为奇特,闷闷地不爱说话。不过,换了谁,住在荒郊野岭的坟墓里,恐怕都不太愿意说话。
顾白苏找到公孙铃家的时候,公孙铃本人并不在,童子说,公孙铃出门替人看病去了。于是她就等着,等啊等,等到都已经黄昏了,公孙铃还没有回来,于是她掏出自己带的干粮,笑着问童子:“你饿吗?”
童子看着她手中黄灿灿香喷喷的芝麻饼,朝她点点头。
然后白苏就分了一个饼给童子,自己一边吃一边继续等公孙铃。
太阳下山很久了,公孙铃还没有回来。
白苏觉得有点困。她听人说,公孙铃晚上只会睡棺材里,因为这样即使一睡不醒,也不用再挪窝。她曾想,这老头真是懒到家了。
那么今天,天都黑了,为什么公孙铃还不回来?
白苏拍拍身后靠着的那口棺材,抬起头问门边站着的童子:“我可以睡公孙先生的床吗?”
童子点点头,随后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昏黄的烛光下,他的眼神有些茫然,从来没有人提出过要睡那口棺材,所以他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白苏笑起来:“我就当你不反对了。”随即一个翻身,躺进了棺材。对于一个已经死过一次的人来说,睡棺材没有什么值得忌讳,白苏反而觉得这体验很新奇,棺材里有被子有枕头,颇为舒适。白苏好奇地睡在棺材里东张西望,摸来摸去,然后,她感觉到了指尖抚摸棺材内壁时的异样触感。
虽然光线昏暗,但白苏的夜视能力还不错。这具棺材内竟然刻满了字和图形,白苏仔细辨认了一下,这些字分为两类,医术,和武功心法。
她笑了,公孙铃真的是一个很有趣的人,把自己毕生绝学刻在自己睡觉的地方,恰恰这地方正常人都不会来,这样,他生死都能和自己的绝学呆在一起。
不过可惜,这些绝学也不过是被他死了带进坟墓,不能流传下来的东西,终究还是无用的死物。
那么,她要不要看呢?白苏很矛盾地想着,不由坐了起来,看到童子已经就地打着地铺睡了过去,心情更加纠结,连和主人家商量一下都做不到了啊,好有做小偷的心虚感。
这么多年的医书读下来,白苏培养了很好的记忆力,棺材上刻的东西很精辟简要,指力和轻功的功法且不论,那些关于药物相互作用的论述,公孙铃运用易经八卦相生相克的思想,总结出了很多衍生﹑克制﹑变化的药物规律,让白苏对这位“飞大夫”多了几分佩服。
一整晚,白苏就着烛光,或坐或卧地变换着姿势,看完了棺材上刻的东西,一夜未合眼。
到天蒙蒙亮的时候,她惊觉门口有异动,便踏出棺材,绕过还在熟睡的童子,走出了这间坟墓样的屋子。
门口的确有一个人。
那是一个穿着青袍的老人,半倚在门边,身形消瘦,脸色枯黄,嘴唇发白,神情痛苦,衣服的下半部分染满鲜血。见着白苏出来,他冷冷地看着她,问道:“你是何人?”白苏没有答话,只是上前揭开他的袍子,眼前所见,饶是白苏,也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老人的腿,从膝盖部位,被人齐刷刷地砍断!
新鲜的刀口整齐平滑,由于做过止血的处理,已经不再流血,但红白相间的截口部位,看上去依然触目惊心!
“腿呢?”白苏急急问道,“你被人砍去的腿呢?”
闻言,老人惨白的脸上露出一个难看的微笑:“姑娘,你何必笑话老夫?”
“没工夫和你废话,”白苏将老人架起,背在自己背上,老人太瘦,白苏背着也不觉吃力,她一边往山下跑一边急忙对老人道,“带我去找你的腿,我能帮你接起来!”
公孙铃觉得一切都像是在做梦。
刚刚他被人砍去了腿,现在,又有人帮他接了回来。
从太阳升起到落下,为了接回这两条腿,白苏十多个小时连续手术,一直没休息过。
当最后的包扎工作完成的时候,太阳已经又快升起了。白苏将趴在老人断腿接口处的一只半透明的虫子小心翼翼地放回自己的腰间一个不起眼的小瓷瓶里,她低头拍了拍瓶身,轻声说:“今天辛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