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昊城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掌柜这句话的意思。用药廉价,意味着医馆靠义诊赚不到什么钱。医馆也是要盈利的,不能白白提供给他们义诊的地方。
想到这一层,胡昊城虽然有些寒心,却也能够理解,便点头道:“我知道了,今日叨扰了。”
“您明白就好,小店也是微利经营,这样,也是,也是迫不得已。”掌柜笑着朝胡昊城做了个揖,恭敬地送他出了门。
在门外等着的白苏见胡昊城出来的时候情绪有些低落,便笑道:“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胡昊城摆了摆手:“该是我同姑娘说抱歉才是。”
“医馆不喜欢我很正常,要是我去当坐堂大夫,医馆估计早关门了。”刚才的话,白苏听得很清楚,她也不在意,人家虽然是行医救人的地方,可毕竟也是要吃饭的嘛!
“你都听到了,”胡昊城闻言,有些内疚,“不用在意,姑娘的医术当真高绝。”
“高绝谈不上,只是尽量让病人能够少花钱治好病而已,”白苏微笑,“你若用心琢磨琢磨,也能做到。”
“少花钱治好病?”胡昊城赞许道,“姑娘果然是医者仁心。”
白苏摊手,故作无奈道:“谁让我不开医馆呢?”
胡昊城笑了:“姑娘说话还是那么有趣。”顿了顿,他又有些好奇道:“姑娘看诊的方式,颇为特别。”
“看多了,你也会这么做,”白苏笑,“今天来看诊的人基本都是常见的病,我有经验罢了。有些病的方子,好好研究一下,用便宜的药代替那些名贵的,其实也能达到一样的效果。而且我听过不少民间偏方,也试过,很好用的那些就记住了。至于针灸,琢磨好了,然后纯粹就是熟能生巧的过程。”
话说得容易,但胡昊城明白,这些化繁为简的诊治手法需要大夫费多少心血﹑看多少病人﹑积攒多少经验才能做得好。他开始明白,为什么爷爷会对眼前这名少女赞赏有嘉,以“小友”亲切称之,也开始了悟,自己这些年是多么地坐井观天。
思及此,他微微有些黯然,虽然嘴上不说,但他对自己的医术一向很是自信,爷爷也曾说他“欠缺的只是经验”,但他的自信在今日,在这名比他还小的少女面前,轻易被击碎。
但胡昊城觉得幸好有这一次打击,这次打击让他察觉,他或许能从她身上学到很多书本上没有的东西,于是,他转眼间便来了兴致:“姑娘去过很多地方?”
“不少吧,”白苏点头,然后指了指头顶悬挂的酒楼招牌,“不如先请我吃饭?吃饱再说。”
不得不说,在专业问题上,胡昊城是一个好学生。
吃完了饭,捧着酒楼里的清茶,白苏很简略地说了一下自己走过的地方,然后分享了很多从医心得,胡昊城很认真地听着,听完后抛出一大堆专业问题,等白苏一一解答完毕后,他又有了新的问题。
就这么你问我答下去,时间无形中溜走了大半,居然挨到了酒楼打烊。
白苏对于好学生胡昊城表示无语,起身道:“走吧,回去接着聊。”
“好,”胡昊城点头,也跟着站起来,又接着问,“顾姑娘,刚才你说的银针认穴,怎么做到一次发出七支?还有……”
于是,白苏又被迫进入了新一轮的你问我答环节。
京城的夜晚比起白天,寂静了很多,街道上人流马车都渐渐稀少。
两人在路上聊着走着,不知不觉,走进了一条两边店铺皆已关门的小街。
街道偏窄且长,几盏灯笼照着路面,没有什么人从这里经过,很是冷寂。而从酒楼出来后,白苏隐隐地总觉得有人在窥伺她,到了这条街,那种窥伺的感觉更加强烈。于是,她打断了胡昊城的提问,道:“从这里能回胡府?”
胡昊城抬头看了一下,肯定道:“能回。”
“那快点走,进府再聊。”白苏皱了皱眉,感觉到外泄的杀气,便拉着胡昊城的衣袖,快步向外走去。
“顾大夫,别来无恙?”这时候,一个冷冷的声音响起。
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白苏和胡昊城的前面出现了五人,不必回头,白苏也知道身后堵着四人。几人皆是黑衣,腰间插着明晃晃的大刀,为首的一人戴着一顶斗笠,此时,正抱臂冷笑看着白苏。
白苏上前半步,抬臂做出保护胡昊城的姿势,小声嘱咐他:“别动,别说话,一切有我。”
胡昊城从未见过如此剑拔弩张的情势,有些慌乱,但听见白苏的话后,慌乱变成了不忿:“顾姑娘,该说一切有胡某,我身为男子,怎可……”
白苏烦了,这会没工夫和他唧唧歪歪,冷冷喝道:“你闭嘴。”
胡昊城愣住了,刚才白苏那一瞬间爆发出来的骇人煞气,他真实地感受到了。
那不是一个大夫该有的。
白苏没有心思揣摩胡昊城在想些什么,此刻,她正思量着如何带着这个完全不会武功的男人全身而退。
打起来,她不怕,这九人的功夫她还看不上眼,但打斗中万一伤到胡老头的宝贝孙子,她可不好意思再在胡老头家中住下去了。
那便速战速决吧。
思及此,她温柔一笑:“阁下哪位?”
此话一出口,为首的那人竟然脸绿了:“顾大夫当真不记得在下?”
她见过的人那么多,没有义务一定要记得眼前这位大爷吧?于是,白苏继续很温柔地摇头。
那人的脸更绿了,狰狞着脸,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大河村,红树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