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夏久一打开门就能看见白苏在外面等着,他上山白苏也跟着去,他做饭的时候白苏就在屋里观看那些养着的蛊虫,而等他收拾完屋子白苏又有新的问题要提出了。
夏久烦不甚烦,无数次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
久香这些天却很开心。
因为阿爸被小姐姐缠着,没有空管她,她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而且,还有小哥哥陪她玩!
这苦了连城璧。
他走到哪她也跟着到哪,他练剑她就在一旁看着,他打坐她就在一边好奇地盯着他看。最后他无奈,便顺手折了一根树枝,教给久香一套入门的剑法,这才让她安静了些。
另外,那个叫都安的男孩,常常上山来找久香,而只要一看到连城璧,他必然是一副横眉冷对的模样,但后来,他发现久香每天都在挥舞小树枝,说是小哥哥教的什么“剑法”,他在一旁看着看着,慢慢觉得这些动作很有意思,便央着久香学会一招就教他一招。久香满脸不乐意,最后架不住都安的请求,还是答应了。
从此之后,都安每次看到连城璧,心里都会感到矮了他一截,满心的不爽,但想着自己在偷学人家的剑法,又有些心虚。神奇的是,见着连城璧的时候,居然也没有那么大的火药味了。
一日,连城璧上山打猎,这样的事情他已经做得很熟练了。
收获了两只野鸡一头麂子,还摘了一袋松菌,对今日成果很满意的连城璧准备回去。
走了没多久,他听见了连续几声虎啸。
这不是什么好事。
苗人打虎从来都是几人甚至几十人一起上,事先还要做好陷阱。如连城璧这样独自一人,想要和老虎斗的苗人,不能说没有,只是很少。
连城璧并不惧虎,虽然成年老虎的攻击力很强,速度和爆发力都很高,但是对于习武之人而言,单独打死一只老虎并不是不可能的事。虽然,他还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
但是,他是连城璧。
不过,今天的收获已经够了。连城璧举了举手上拎着的猎物,有些犹豫,似乎没有必要多此一举,画蛇添足。思及此,他打定主意,不管那只虎,径自回猎人小屋去。
然而,老天却不打算放过连城璧。
在他下山的必经之路上,他又听见了虎啸。
不同的是,这一次还听见了人的喘息。
就在前面的林子里,他看见一只成年的老虎,圆头短耳,四肢粗壮有力,除腹部为乳白色外,全身都是黄色且布满了黑色横纹。虎的对面,是一名黑衣男子,约莫二十多岁,说是黑衣,其实那衣服几乎已经被血水浸透,到处都是口子,碎得快要不像一件衣服。
一人一虎在紧张地对峙着。比起生猛的老虎来,男人很虚弱,似乎就凭那一把立在地上的刀支撑全身,下一秒,就可能昏倒在地。
连城璧看出,那人应该还受了很严重的内伤。
这只老虎很聪明,它看出那人支持不了多久了,因此,它并不主动上前搏斗,只是站在那里,全身紧绷,时不时吼一声,以增加威慑力。如果那人有将要昏厥的迹象,它就会闪电般扑上去,一口咬碎那人的脑袋。
男人也知道老虎的意图,但他实在攒不到力气来杀死它了,仅仅是站在那里,每一秒,都是在透支他的精力。
忽然,一支箭破空而来,挟凌厉之风直刺虎头。
“咻”的一声,老虎的左眼被那支箭生生戳成一个窟窿。
“嗷!”巨大的咆哮穿透山林,老虎猛地朝那男人扑过去。
又是“咻”的一声,老虎的右眼也被打穿。
完全瞎了的老虎忍受着剧烈的疼痛,狂吼着想要逃走,却辨不清方向,四处乱撞。这时候,一柄长剑利落地刺穿了它硕大的脑袋。
突入其来的变故惊到了男人,他费力地回头看过去,被血和汗模糊了视线的他隐约看见一个纤瘦的身影拔出剑,朝他的方向走过来。
“撑住。”
这是男人昏迷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正文易双
在黑夜里,他一人提着刀,走在漫无边际的原野上。这是一个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的夜晚,他辨不清方向,茫然无措地走着,走着。
风拂过草地,带来“沙沙”的声响。
在很遥远的记忆里,他曾经住在草原上,那里的天很蓝,人们喜欢唱歌,华丽的服饰上镶嵌着五彩的珠子,一群群的马在奔跑,羊自由而惬意地吃着草,还有牦牛,有秃鹰,有……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他不记得。
或许,那些图景根本不曾有过,一切都只是他的想象。
他继续一个人在寂静荒凉的黑夜里走着,没有目标,没有信念。
夜很冷,冷得刺骨,心都要冷得结出冰渣来。
白苏蹲在床前,看着还在昏迷中的那人的脸,她的眼睛眨啊眨个不停。
“阿苏,你还要看多久。”连城璧进屋,发现白苏还盯着那人看,顿感无奈。自从他把那人救回来,让白苏给他治完伤后,她就一直蹲在那里看那人。
“崇拜啊,内伤七处,深可见骨的外伤有二十一处,皮肉伤有一百零三处,外加旧伤无数”白苏回忆起撕开这人的衣服后所看的景象,几乎要以为他是从地狱闯回来的,“你遇见这人的时候,他居然还清醒着,奇迹啊。”那么多伤,不疼死也流血流死了。
“是条汉子。”连城璧点头。他在看到那么多伤口的时候,也很惊讶,对这人便多了几分佩服。
白苏点头,继续盯着这人看。这个男人高而劲瘦,长得虽然并不俊俏,但五官很立体,线条凌厉,有一种刀削般的坚毅,脸色虽由于失血过多而苍白,人还在昏迷状态,却无损他那冷冽的气势。这是一个能以自身气质掩盖住五官长相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