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九毫不在乎地出了门,任凭小玉在屋内吼叫,声音越来越弱,后来变成哭号和惨叫,再后来已经听不见。
小玉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侍女,死了就死了,现在宫九要去见的这个人,在他的心底才真正占有分量。
要去见那人,得穿过一个花园,花园很大,宫九在里头慢慢走着,一边走,他在一边思索该如何处置那人。
前头有个衣服破破烂烂的光头男人,见宫九过来,他脸上露出和和气气的笑容:“九公子。”
宫九抬头,看了他片刻,忽然道:“老实和尚?”
老实和尚点头:“正是和尚我。”
“我以为,你和陆小凤是好朋友,你不会将小玉和她带回来。”
老实和尚笑容不变:“陆小凤是和尚的朋友,这两位姑娘却不是。”
“你分得很清,”宫九淡淡一笑,“我好奇,你为什么背叛陆小凤?”
老实和尚微笑:“我没有,我在帮他。”
“哦?”
老实和尚语气笃定:“自然,因为女人都是祸害。”
“女人都是祸害?”宫九重复了一遍,沉思片刻,终于伸手推开了眼前的门。
有人背叛他,也有人向他投诚,无非是因为他们想要的东西不一样而已,但他至今不清楚,屋里那个人到底想要什么。
门“吱呀”一声开了,里面那人抬起头来,露出一双碧色的眸子,闪亮而深邃,多日不见,她依旧有着一股慵懒的美感,但却比往日更加鲜活,那种厌倦生命的感觉已经消失不见。
有人滋润了她,陆小凤滋润了她。
宫九在她的对面坐下。
她看着他,他也在看着她,两人都毫不避让,似乎都想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些什么来,似乎以为这样就能打到对方。
沙曼先忍不住了:“你抓我来,该不会就是为了看我吧,恩?”她的语气里带着说不出的讥讽。
宫九一愕。她从来不会用这种语气同他说话,无论他做什么,说什么,她要么不说,要说也是极冷淡的几句,但她的动作常常给他造成一种错觉——她是喜欢他的。
宫九喜欢跟她之间保持的这种关系,他也希冀有朝一日能够完全征服她,没有男人不喜欢征服,即使是癖好自虐的宫九也不例外。但现在看来,她讨厌他,而且终于有恃无恐,坦坦白白。
“你讨厌我。”宫九下结论。
“是,”沙曼毫不犹豫,冷笑一声,目光冷厉如刀,“我讨厌你,我讨厌你妹妹,我讨厌那个岛上的一切。”
宫九忽然觉得心有点刺痛:“为什么?”我以为我对你很好。
沙曼本来可以讨好他,但这一次,她似乎受了刺激一样,下定了决心要和他划清界限:“你对我很好,但是宫九,你知道吗,你的一切都让我恶心!”她从衣襟边抽出那从不离身的钢丝,灌注真力,那钢丝立即变得无比柔软,她用力一挥,打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刷”“刷”声。
宫九原本平静的脸色立即变了。
一直在盯着他看的沙曼呵呵笑起来:“你看,宫九,哪个女人会喜欢你这种变态?你连正常的鱼水之欢都做不到,谁会喜欢你,恩?”
“宫九,你以为你真的喜欢我?错,你爱的从来都只有自己!”
她的鞭法是他亲自教的。不知怎的,宫九突然想起,十多年前,十四岁的沙曼撞见他用针扎自己,先是惊愕,随后跑过来安抚他:“九哥,没有关系,这不是丑事,沙曼以前见过呢,很正常。”
“九哥,我会替你保守秘密的。”
“九哥,我可以帮你呀,你教我用鞭,我就可以帮你了!”
骗子。都是骗子。
宫九的神情微微恍惚,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在篝火前的那一个夜晚,夜已深,阿青伏在叶孤城怀中沉睡,他和叶孤城二人呆看着熊熊燃烧的篝火,互相沉默无言。
“既然是背叛者,那就杀了。”忽然,叶孤城淡淡说了这么一句。
宫九默然片刻:“但她是特殊的。”
叶孤城望过来,似笑非笑:“哦?她如果喜欢拿鞭子抽你,那你们可真是一对。”
宫九冷笑一声,不作答。
叶孤城低头,指尖轻轻触摸阿青的脸,她的脸蛋被火光映得红红的热热的,叶孤城凝视着她,冷漠的表情竟然变得温柔,他低声道:“对我来说,只有心里有我的人,才能被我放在心上。”
他说的那个人显然是阿青。
那一刻,宫九忽然有些羡慕,甚至嫉妒,他并不是喜欢阿青,他只是喜欢这种美好又温暖的氛围。
但此时,他的耳边依旧是刺耳得让他几乎抓狂的鞭子“刷”“刷”声,但下意识地,他竟闭上了眼睛。
脖子好痛。
好想有人在打他的后脑勺。
要把他打晕?
该死!宫九倏地睁开双眼,指尖一动,一道真气嗖地划过,“喀拉”一声,沙曼手中的钢丝断成几节。
“既然你背叛我,就要承受背叛的代价!”宫九猛地起身,对着沙曼冷冷扔下这句话,转身大步出门。
“对了,”宫九忽然想起了什么,回身对她微笑,指尖一弹,一颗黑色的药丸落入沙曼的嘴中,他伸手扣住她的下颌,逼她吞入,低低道,“这是我给你最后的礼物。”
沙曼不知道宫九让她吃的是什么,入腹之后没有任何异状发生,但她无端端就是觉得不安,忍不住叫道:“你给我吃了什么?”
“一颗补药而已。”宫九带着笑意出了门。
那真的是补药?沙曼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