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清羽没应声,埋头往两个枕头中间的缝隙处钻进去。直到言谨已经站在餐厅里吃早饭,她才洗漱好走出来,不客气地坐下也吃起来,一边吃一边说:“我今天去趟杭州……”
言谨看着她,意外,却也没直接问。
“是,我去找赵悠游,”吴清羽坦白,转而又解释一句,“发了个活儿给他。”
言谨笑,说:“什么活儿啊?”
吴清羽倒还真给了个答案:“vtuber的设备,vr动捕,深度摄像头,还有什么画图、建模、绑骨之类的。”
“宫凌?”言谨问。
“别把我想太好了,”吴清羽还是那句话,“她离开多米娜之后一样要买皮买设备,找人投资合作,这钱给别人赚不如给我赚,我还挺看好她的。”
言谨说:“你确定宫凌同意?”
吴清羽无所谓,答:“所以要谈啊。”
言谨看着她,又问:“那今天不去律所体验生活了?”
吴清羽吃着东西,仍旧只是点点头。
言谨笑起来,说:“你终于承认了。”
“我承认什么?”吴清羽问。
言谨没说透,她对那个第一集就被批得一钱不值的剧本根本没什么兴趣,人家的项目也不可能这样等着她。两个人其实都很清楚。
“有什么想法吗?”言谨再一次地问。
吴清羽只道:“等我回来再说。”
她确实已经几个月几乎没接任何工作,要是搁在从前,简直难以想象。她是圈子里出了名爱钱且能吃苦的人,只要有钱赚,扛得住各种压力和非议。直至这一年,时间一天天虚度,免费消磨,她却觉得值得,似乎曾经中途抛下的一些东西,正一点点被拾起来,细细擦拭,收藏,解开。
一早到思遨所办公室,言谨便接到郭家阳发来的消息,约她开了个视频会议。
她看着会议信息,才算真的明白周其野为什么前一天晚上找她,网上重又出现的那些陈年八卦只是一部分原因,另一方面便是对她的再次提醒。他说放下她了,结果还是操心。言谨望向窗外,静静笑起来。
等到双方上线,对面孙力行也在。但打过招呼之后,说话的几乎都是郭律师,不出意外地提了庭外和解的条件——“全源”支付和解金,苏迩撤诉,并不再对此事公开发表看法。
和解金数字不小,甚至超过苏迩的索赔额,但其余条件又十足傲慢。
言谨听他说完,答:“好的,你们提出的条件我大致了解了,如果已经有草拟的协议版本,请发一份到我邮箱,我跟当事人沟通一下,再给你们回复。”
郭律师说:“好。”
孙力行却在旁边问了一句:“言律师,你还没跟苏迩沟通过和解的问题吗?”
言谨能品出这言下之意,似乎是嫌她后知后觉,都到这时候了,怎么还看不清眼下的牌面。
她只是笑了笑,说:“我是苏迩的代理律师,我当然得先了解其他各方面的情况,再向她汇报,然征求她的意见。”
还有后半句没说出来——而不是拿了她的意思来献给其他人。
孙力行倒也不介意,又转了话题,说:“这两年几乎所有企业都在布局ai,射月公司也一直在做这方面的尝试,你应该知道吧?”
言谨点头,说:“这差不多是创投圈公开的信息了,他们正在跟一家做ai聊天工具的创业公司谈投资入股的事情。”
孙力行又道:“那你也应该知道的,射月提交过一次a股上市的申请,排队排了三年,最后被终止审查,原因就一个——产品单一,经营风险大……”
这事言谨当然也知道,2016年那场官司打完之后,射月计划大火,公司继续发展需要资金,当时想到的一条路便是上市,但最后还是因为对单一ip过度依赖的重大经营风险被毙掉了。
她听着,已经猜到孙力行想要告诉她什么,也知道这番话背后的意思,直接道:“全源跟射月提了什么和解条件?股权置换吗?”
孙力行果然笑起来,点点头,说:“我不瞒你,也瞒不住你。我们给射月的条件非常优厚,不涉及控股权,也不需要现金支付,只是交叉持股,把他们当作战略合作伙伴引入,彼此优势互补。这宗交易要是真成了,他们没有任何财务上的风险,对今后不管是融资还是经营都有很大的好处。”
言谨一时无言,确实如此。
股权置换是并购的一种。如果交易真的达成,两家公司就此建立利益关联。那场正等待开庭的官司,射月公司作为原告之一肯定就是撤诉了,“全源”可以完美解决oonie商标侵权的问题,还能得到一家口碑和盈利都很优秀的公司的股份。而“射月”也能迅速丰富经营品类,扩大规模。
“还有,”孙力行补充,“我们也承诺了不会对射月进行任何内容创作上的干涉,也就是说,他们跟苏迩的合作同样不会受到影响。。”
说到最后才拖上一句:“只要不存在利益冲突。”
这也就是让苏迩也撤诉的意思了。
言谨笑了,一点都不觉得意外,还是那句话:“我跟当事人沟通一下,再给你们回复。”
孙力行又说:“而且,全源今后也可以跟你,跟思遨所达成长期合作,各种版权交易,诉讼,我们法务部门的业务规模你应该也听说过吧?”
言谨点头,重复那个先决条件:“只要不存在利益冲突。”
孙力行也笑,点点头,说:“我们都是一个tea出来的,周律师从前教的嘛,谈判不是对抗,而是合作,找到一条能一起走完全程到达终点的路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