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谨无言以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想,只得回嘴:“那你也别觉得只有悠悠拍你才好看,你本来就是该当演员的人。”
吴晓菁笑,说:“继续,这话我爱听。”
言谨真的继续:“我一直觉得你就是那种体验派,会消灭自己达到空的状态,装得下不同的角色,那种感知情绪的能力不是读多少书就会有的……”
吴晓菁打断:“听起来怎么好像在骂我?”
言谨这下真的骂她:“什么人啊,听不懂好赖话?”
吴晓菁大笑。
周其野再一次飞来洛杉矶,已经是春假了。
法学院放假一周,两人便还是像之前一样,计划了一次三天的短途自驾旅行。
但也有跟过去不同的地方,出发之前,周其野带她去参加了个暖屋趴。
新房子在比佛利山,主人是她认识的,w厂的谢家裕。
时隔两年,谢先生从北京调回总部,又一次高升了。自然是拖家带口一起回来的,言谨见到谢太太,还有两人的小孩,已经蛮大了,转学到此地。
谢家裕带着他们参观,一路给他们介绍。房子依山而建,有着那一带豪宅标配的无边泳池,私密性极好的花园,风景无敌的露台,以及高分学区。
言谨赞叹,也是客气,说:“好漂亮啊。”
谢家裕便对周其野道:“你也不能老住那种单身汉的房子,附近还有几套在售的,我把经纪和看风水的电话号码一起写给你。”
言谨觉得这就有点过了,没再往下聊。
家宴开始,一桌人坐一起吃着饭聊天。餐厅是加州特有的开放式大房间,望出去便是四周连绵的山景以及远处满城的灯火,夜风吹来,十分惬意。
谢太太仍旧是曾经所见的那个美人。言谨听她跟同桌的朋友说起,才知道她在北京已经有了个国际频道的工作,这回突然搬来洛杉矶,便做了驻外特约记者。旁边人听到,自然都说很好。但从主播变成难得一次现场连线的记者,谁都知道是不同的。
谢先生坐在相邻的位子上,一如既往地牵起谢太太的手。谢太太笑笑。言谨看着,想起曾经的一幕,相似却又不同。但这一次,她学乖不问了。
餐桌上有不少w厂的人,又聊到周其野正在做的项目。
言谨听着,客户竟是她熟悉的,就是在堪萨斯城收购院线的那家公司。这一次同样也是当买方,收购标的是好莱坞的一家制片公司,c厂。
她还记得当时客户的长期计划里就有这一项,除去收购美国的院线,他们也想要一家制片厂,甚至就连那些材料中的原话也还历历在目——构建面向世界的全产业链布局,获取优秀影视制作人的先进经验,优质影视ip资源,以及一流特效制作技术。
也正是因为这样,她越听越觉得奇怪,因为就她所知,c厂从成立的第一天起就不是一家传统的制片厂,而更像是一家具有基金属性的投资公司。
现场还有其他人,她不好多问。一直等到吃完饭告辞出来,两人上了车,才跟周其野说起这件事。
“c厂跟‘相对论传媒’不是有点相似的吗?都只是专门投资影视的私募基金,客户想要的技术和人才,他们其实并没有。手里ip确实是有一些,但电影的资金回收和账务计算周期摆在那里,他们一直是在等待金主投钱的状态,‘相对论’已经在传资金链出问题,可能还不上到期债务了,这不就是人傻钱多速来?”
她这头好似发现了什么大秘密,周其野却只是笑了,说:“都做过尽调,有专业评估的,你以为客户不知道吗?”
言谨倒是被他问住了,忽然感觉就像是自己第一次被庄明亮带出去见客户,在东阳常总面前说您的几份合同互斥了,其实人家早就心知肚明。
【77】
两人聚会上都喝了些酒,租车来的,也一样坐着租的车回公寓。夜已经深了,山上的住宅区沉入夜色中。司机驾车下山,驶向远处仍旧华光万丈的城市。
如果只是工作,如果只是面对老板,言谨也许就此闭嘴了,反正一切都有流程,有专家意见,有评估师和会计师的签字。
但现实却不是这样,她跟着周其野做过跨国并购,就是他告诉她,交易执行中最大的风险是定价和支付。而当交易标的是文化企业,定价风险又在其中占了更大的比重,甚至可以说,目标公司价值几何,是整个并购行为发生的基石。
她忍不住说下去:“c厂确实有几部出名的作品,但都是和大厂合作投资的,他们作为制片公司的独立性远远不够。而且,这几年好莱坞也都在搞收购兼并,强者愈强,弱者退场,马太效应加速得一塌糊涂。中等票房体量的电影越来越少,一部片子拍出来,不是大爆,就是血亏。以c厂这样的实力和在圈子里的人脉,以后也不太可能拿到高概念顶级大片的投资额度。所以现在估值的关键其实就只是他家已经有的电影版权库?但这些都是非常主观的判断,怎么保证交易的绩效呢?”
话说出口,她也觉得自己不应该。从新年到现在,两人已经几个月未见,周其野难得休假,还要跟她讨论工作。
但周其野倒还真给了她解释:“c厂确实有大量的资金需求,一直在找传媒巨头企业合作。中方公司也想要买一家美国制片厂,最好是在中国有一定知名度的那种。你也说了,这几年好莱坞都在搞收购兼并,其实能买到的目标公司已经很少,其中有过著名作品的就更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