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晓菁倒也不在乎,终于可以大大咧咧地躺在床上打电话。她跟言谨说起“多米娜”的演出,这一次比以往更隆重也更高规格。整场三个多小时,其中还有一首古风歌曲,配合声光电舞美,全员武侠造型。她跟宫凌还要吊威亚,从舞台两侧滑出来,在空中相会,再旋转落地。
言谨听了就问:“有请专业的武术指导吗?”
吴晓菁说:“有的,已经来给我们排练过一次了。”
言谨又问:“不是在现场吧?那不一样的。”
她从庄明亮那里听说的各种事故,有相当一部分就是因为吊威亚。
吴晓菁解释:“剧场就租那么几天,舞台也是提前一天才搭好,演出当天才能过去彩排。”
言谨又说:“这种项目只有专门的影视保险才保,公司给你们买了吗?”
吴晓菁笑,说:“都有的,你还真是职业病啊。”
言谨也笑起来,忽然觉得心情好了一点。
她还记得自己告诉吴晓菁她拿到全奖时的情形,消息发过去,对面立刻打电话过来,一连串的啊啊啊。此时回想,仍旧觉得那么直接,那么纯粹,就像她们曾经的许多次,一起庆祝过了统考,或者赢了案子。她多希望在父母那里也能得到一样的反应,当然不是说啊啊啊,只是不要想那么多,由衷地替她高兴,哪怕只是短暂的一瞬。
“我跟我爸妈说了出去读书的事情……”她说。
吴晓菁听出些端倪,问:“他们不赞成?”
言谨无奈回答:“我早跟你说过的,我妈想要的就是我听话。我有时候真的怀疑,如果我不是从小乖乖地,她还会不会喜欢我?”
吴晓菁却无所谓,笑说:“我就好了,连这个怀疑都没有。十年前舞跳得不行,过不了小艺考,就已经不是我妈想要的女儿了。”
要是跟别的什么人聊天,此处似乎应该劝一劝,说哎呀你别这么想。但面对吴晓菁,真不必再说那些废话。言谨直接道:“这世界上就根本没有无条件的爱吧?”
一秒的停顿之后,却听见对面说:“无条件的爱是有的。”
言谨笑,说:“这算什么?看清生活的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吗?”
吴晓菁却很认真地又说了一遍:“可能得不到,但肯定是有的。”
这话叫言谨想要反驳,又觉得无解。
一个最简单的逻辑,无条件的爱是不可能被验证的,除非你一无是处,还是有人爱你,但一个人其实很难真正失去所有。
她只是存心逗吴晓菁,说:“我看见悠悠的朋友圈了,他这又是去了哪儿?”
吴晓菁知道问的是哪张照片,山里一个废弃的观景平台,赵悠游夜宿在那上面。大概是同事开玩笑,随便帮他拍的。直白的闪光灯下,他看起来又晒黑了,头发却理到极短,睡袋垫了张塑料布,简直像民工。再看下面卢茜他们几个的留言,才知道是为了等日出,拍朝霞。
吴晓菁当时只给他点了个赞,此刻听言谨提起,发现记忆竟如此清晰,他两颊细细的胡茬,格外清明的眼睛,以及那双已经有些沧桑的大手。只是一张照片,隔着屏幕看见,却似乎还能感觉到他当时拥抱她的力度,但嘴上也只是平淡地回答:“好像是在四川山里拍一个文旅项目,听说升摄影一助了。”
言谨又问:“一助二助啥区别?”
吴晓菁解释:“二助就是搬东西干杂活儿的,打板,标记站位,倒数据,充电。一助负责测试设备,换镜头,调焦,跟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