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都是并购项目上的术语,他要玩,她也就陪他玩。
合理努力,reanableendeavors,尽力而为,适可而止。
排除万难,hellorhighwaterobligation,赴汤蹈火的意思。
周其野说:“排除万难。”
言谨说:“有点不切实际了,现实里有谁会签这种条款?”
“言谨……”周其野却忽然叫她的名字。
她转头过来看他。
他便也看着她,说:“我真的很喜欢你。”
言谨不曾预料到这走向,心跳忽然快起来。
周其野说:“有些话,我本来想好要对你讲,也应该对你讲,但又一直没讲出来。”
她不语,甚至已经有一丝窒息的感觉,但还是等着他说下去。
他深呼吸一次,继续道:“我们从一开始就被框定在各自的身份里,说实话,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没有往那个方向去想。但有些改变还是发生了,很难说越过那个界限的时间点在哪里,过后回想,又觉得从一开始就是不同的,甚至就是你第一次走进我的办公室,对我说出《摩登时代》的时候……”
言谨听着,也如此回忆,确实如他所说,一切悄无声息,层层累积,这时候回想起来,甚至可以远到她在大学宿舍里搜索他的名字,看到他照片的那一刻。
周其野说:“是我的错误,没有早一点把这些都说出来,却又对你有那么多要求。但不管怎么样,我想要和你在一起,hellorhighwater。如果你只想付出合理努力,也不用有负担,申请学校的事情,尽力而为即可。至于那个案子,你想做,就去做吧。”
只是你能不能不要一个礼拜跟别的男的一起吃三次饭,不要让他给你买生日蛋糕,更不要把那个蛋糕拿来给我吃?
有些话,他到底还是没好意思说出来。
他是她写在个人陈述里的“前辈律师”,那个曾经跟她大谈“意义”的人,他其实并不确定她对他的好感是不是出于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
她却因为他那句“排除万难”感动,伸出双臂,探身过去环住他的脖颈。
他几乎立刻接住了她,将她拥入怀中。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拥抱,她也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她这一次的主动终于给了他一点信心,她也是喜欢他的。他手掌打开,抚摸她的手臂、肩膀、背脊,深深呼吸她身上的味道。
她笑,学他的样子贴着他嗅闻,说:“你知道吗?我每次走过电影院,闻到爆米花柜台飘出来的焦糖味,都会这样贪婪地吸一口气。”
他也笑了,揉着她的头发,说:“你怎么总有这些奇奇怪怪的念头?”
她佯作失望,说:“啊,你喜欢我是不是就因为觉得我好笑?”
他玩笑却又认真地回答:“有时候是因为你好笑,有时候是因为你闪闪发光。”
她简直难以置信,他会这样想她,就像她觉得他熠熠生辉。
一颗心雀跃得要飞起来,她反倒退开了,像是要节省一点,从包里拿出一个纸袋,变出又一只纸杯蛋糕,是刚才下楼的时候新买的。
“跟我一起吃饭的是我一个高中同学,他跟朋友创业开了个小公司,让我帮他看合同,所以才经常来。”她对他解释,“还有,今天的蛋糕,是我自己买的,你下午没吃,现在补上。”
她给蛋糕插上一支细长的蜡烛,他找打火机出来,拨动,点燃。
一朵小小的橙色火焰出现,被空调的风一吹,左右摇曳。
他伸手替她拢住。
而她凑近,将它吹灭。
一线白色的细烟,以及她微热的呼吸掠过他的掌心。
他说:“二十三岁……”
她猜到他言外的感叹,抬眼看他,说:“你也没多成熟啊,还不吃我的蛋糕。”
他忽然笑了,幽暗中轻轻的一声,让这句话显得暧昧起来。
她再次感觉到自己的心跳。
他也一样,拿掉熄灭的蜡烛,放到仪表台上,低头在她手上咬了一点奶油,而后吻她。
甜香在两人唇齿间化开,他吻得贪婪。
她有点透不过气,呢喃:“确实腻了点,还是茅台味道好。”
本意只是玩笑,却又意外泄露了秘密,早在堪萨斯城外的那一夜,她已经想要他这样做了。
这念头让他失控,像是又越过一个新的界限。他捧着她的脸吻她,不再让她退开,对她说:“去我家。”
雨似乎也在那时大起来,茫茫掩盖了窗外的世界,使得车厢里小小一方空间有如孤舟一般。
她忽然想,回不去了,但又有种历险的决绝。
“好。”她点头,回答。
【51】
车似乎在大雨里开了很久,经隧道过江,才到他住的地方。那是一片老建筑当中孤零零一栋新造的公寓。
她其实没想到他住浦西,隐约听说律所给他借过办公室边上的服务公寓,但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她再一次觉得,自己对工作之外的他实在没有多少了解。
车驶入地库停下,搭电梯上去,门开了,又再关上,终于只剩他们两个。
他没开灯,握住她的手,拉她进怀中。西装已经脱了,衬衫有极好的手感,她忽然惶惑,不知道那里面究竟藏着一个怎样的人。但当他吻她的嘴唇,她感觉到他的体温和心跳,以及他的动作,耐心却又不容反驳,渴望便重新压倒了一切。世界一瞬归于宁静,雷雨声听不见了。他带她到床上,倾身压上来。眼睛已渐渐适应黑暗,她忍不住躲避他的目光,却看到他撑在床单上的左手,仍旧是一个近乎于握拳的动作。但这一次,那只手随即展开,覆上她的,手指探入她指缝,紧紧相扣,按到枕头上,深陷进柔软的织物之间。她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比任何时候都更灼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