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晓菁戏谑地想,没钱,要求还挺高的,脸上却只是笑了,看着卢茜说:“让外面几位都进来看吧,我喜欢有观众。”
卢茜意外,但还是照她意思开了门。外面三个人也听见了,有点尴尬却又好奇地走进来,就等着看戏了。
卢茜问:“需要时间准备一下吗?”
吴晓菁摇摇头,说:“不用,但是可以给我个道具吗?”
卢茜说:“行啊,你看需要什么。”
“帅哥……”吴晓菁站起来,走过去,拉过那个非洲人,按着他肩膀让他在塑料凳子上坐下。
有人低低在笑,说:“啊悠悠……”
吴晓菁只当没听见,已经换了一种口音,问那个非洲人:“剪发,还是就洗头?”
是雨宁当地讲普通话的样子。那里虽然离北京不远,却已经不是京腔,更偏晋语一些。
手底下的人有些懵,不答。
吴晓菁继续动作,替他垫好毛巾,打开虚空中的水龙头,问他水温可以吗,十指插入他发间。初夏,将近三十度的气温,房里一台窗式空调嗡嗡吹着不冷不热的风,可以感觉到彼此身上的体热和微微汗意,板寸扎手。
“今天不上班吗?不喜欢说话啊?”她又问。
非洲人还是不语,她也无所谓,假装他已经说了,有来有去地聊着:
“大哥做什么的?海员?那一定去过很多国家吧?我还没出过国呢。”
“但中国也算走了不少地方,我河北农村的,从北京,到南京,再到义乌,一路打工到上海。对啊,年纪是没多大,就干一阵换个地方呗。”
“其实哪儿都差不多,去了也跟没去一样,总觉得就是在原地打转,干什么都是原地打转……”
“有时候我真想穿越到几年之后,十年,十五年,看看自己那时候在哪儿,到底在干嘛。”
她哼笑了声,自问自答:“估计也差不多,还是原地打转……”
忽然又换了话题,问:“大哥,你看穿越小说吗?”
短暂的一瞬,她停下来,与正仰着头的他对视。两张面孔一上一下,是相反的方向。
她有点想哭,却还是笑了。
也许因为看出来他不是非洲人,只是晒黑的,而且还没晒得太均匀,额头上一圈戴帽子的地方挺白,又或者是因为那双眼睛,正静静看着她。
没有人叫停,是她自己停下,收回手,转过来对卢茜说:“就这些了。”
卢茜张口想说什么。
但她已经抬起头,继续对后来进屋的那几个人道:“我只读过中专,上的也不是艺术院校,表演都是跑龙套学的,但我跟美发助理一起住过。其实我挺好奇的,编剧在吗?你们哪位是编剧啊?为什么要写这么个人物?你们也不是农村出来的吧,真觉得了解跟自己背景完全不同的人吗?还是说就高高在上地同情她一下?觉得这种题材就叫真实,接地气?拍出来挺高级的?”
话说得有些过了,场面冷下来。
她笑笑,最后说:“我就是个群演,平常报戏的基本要求就是黑发过肩。要我剪头发,等于砸了我至少一年的饭碗。反正你们觉得我不行,我也没想演,走了,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