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斯佩多少将阁下失去了他的光,那位美丽的、善良的、温柔的、比谁都坚强的,比谁都包容的女性如流星般在他的生命里消逝了。为此,莉泽洛特流下了很久未曾流过的眼泪。并非是对少将阁下的怜悯或者是同情——那个人最不需要的便是这种情感,她只是在害怕,这样强烈的感情,带给少将阁下的该是怎样的心神俱灭。
虽然契约者之间是相通的,但是斯佩多少将阁下的事情她多少是感受不到的,那个人拥有极强的自制力和结界来维持情感的独立,可是现在的莉泽居然能这么强烈地直面这冲击,可见这冲击对少将阁下来说是怎样的强烈。
同时,莉泽也感觉到了,自那绝望里升腾而起的恨意与疯狂,意图将所有都扭曲毁灭的疯狂和痛苦的情感都缠绕在少将阁□上。放任少将阁下一个人,很有可能他会因此而心灵崩溃也说不定……
莉泽的心里慌乱一片,就算告诫了自己无数次要冷静,但她耳边依旧是一片嗡嗡作响。莉泽静静地坐在房间里,在停止了哭泣之后她也保持着同样的姿势没有动弹。此时的她已经遗忘了厨房里还没切完的蘑菇,也忘记了她身为女仆将要做好的晚餐,甚至忘记了要等待归来的阿诺德先生。这个时刻她满心满脑都是少将阁下,一想到少将阁下在经历怎样的痛,她就想要立刻回到他身边,哪怕是自己为他而死,也想要把艾琳娜小姐换回来。无论是万分之一,只要她能做到——她是为了主人连生命都能奉献的骑士。可是,她不能。
莉泽经历过重要之人的死,也经历过重要之物的失去,正因为她清楚地明白这痛苦是怎样的切肤彻骨,所以才什么都无法做。连安慰也做不到,因为她本就不是像艾琳娜小姐那样温柔包容的人物,她身上的抑郁与深痛,只多不少。
不知道过了多久——似乎是连四肢都麻木到完全感觉不到了的那样久,莉泽脑袋里思考了无数的方法,可是只要触到艾琳娜小姐的死,这些方法就全部都没了用。只因为失去的无法再回来,所以她无论做什么都无法抚慰少将阁下一二。
怎么办!没有用!无论怎么做都没有用!莉泽几欲崩溃,像个孩子一样茫然无措。直到一个温暖的怀抱将她纳入怀中。那怀抱还带着淡淡的血腥气,但是却给了她无所畏惧的安全感,身体被拉入怀里,还能感觉到胸膛的肌理,以及对方有力的手。莉泽如一具玩偶般任由对方动作,神思仿佛还沉浸在一潭冷水里,冻结成冰。
“冷静下来。你在抖。”耳畔边的声音很平静,落在耳垂上的呼吸很温热,把她搂进怀里的人轻轻握住了她的手,熟悉的温度缓缓唤回了她的思绪。在察觉到拥住她的人是谁时,本以为停住的眼泪突然再度流了下来,无言地濡湿了对方的肩膀。
在察觉到落在肩膀上的东西那滚烫的温度时,阿诺德的神色一凛,却没有说话,只是拥着少女的动作更紧了。即使这个人什么都不说,阿诺德也察觉到了,自少女身上传来的,浓重的死的气息。这个傻姑娘,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竟把自己逼入了这样的死路境地。
无法形容的感觉。传说每个人来到这世上都只是一半,直到遇到另一个人,才会弥补上自己缺失的这一半。每个人都在自己的人生路上颠簸着,带着只有一半的残缺身体,直到遇到另一个一半,合在一起,契合得正好。在被这个人拥在怀里时,莉泽一时之间突然隐隐觉得——“这就是我的另一半。”——无法形容的满足感,充斥了内心,冲缓了因为过度的悲痛而陷入保护状态的自己。因为契约主人强烈的心情波动让她陷入的那些绝望悲伤痛苦和疯狂毁灭的心情,皆因这个怀抱而消弭殆尽。
“冷静了?”两人相拥了一会儿,等到感觉到怀里的人肌肉放松了下来,阿诺德才开口打破了近乎凝固的气氛:“冷静了就去做饭吧,我饿了。”
话毕,阿诺德站了起来,走出了门。他需要去赶紧洗个澡,自己居然被这个女人眼里太过浓烈的“无”的气息所影响,不知觉就做了拥抱的动作……阿诺德不易察觉地蹙起了眉。
瞎眼了果然瞎眼了吧!这货哪里有什么安全感了。对于阿诺德这中二这么理所当然地命令自己去给他做饭这一举动,莉泽几乎悲愤得想要捶地——不过这货起码也没有抛下状态不好的自己先走,再说身为女仆的自己,给先生做饭什么的确实是义务……啊!她这是不是做了有违女仆职责的事情?!居然被少将阁下的心情所影响,然后连身为卧底时的本职工作都忘记了吗,她什么时候这么不专业了……
但是……莉泽唇角勾起一抹笑,慢慢站了起来。她的心情什么时候恢复一点了?开始自然而然地思考与抱怨,就连少将阁下带来的阴暗心情也消退了不少。莉泽将极其复杂的视线投向欲离开门口的背影上,这才发现这个男人连自己都没整理过,带着刚杀完人的血腥味就发现了她的异常,抱住了她。而即使是面对着自己这样的异常,他还是一句话还没有问。这个人,究竟是有着极强的自信还是不屑问呢?
对阿诺德,莉泽说不清楚是怎样的感觉。这是怎样的感觉呢。就像是缺失了一半的圆,忽然遇见了完全契合的另一半。它是如此欣喜于自己变得完整,可是却发现这个圆上打着的印记,是别人所属——而这个别人giotto,正是自己所属的印记的敌人……
如果先生知道自己做这种比喻的话,估计要说——“说什么蠢话,我不会是任何人所属。”之类的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