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劲,这事实在是太不对劲了!
等到他赶去报馆印刷厂,校阅新鲜出炉的新闻稿的时候,这种感觉越的明显起来。
兀自散着油墨清香的报纸版样上,配了六人大合影的新闻稿中,居然有一段专门提到,马朱何张唐五人弃暗投明效忠皇军,全都是廖文克从中斡旋劝说。
“阿震,你确定这个稿子也是老板授意记者这么写的?”
常震看了一眼阿二专门指出来的那一段文字,点了点头:“确认,老板召见你之前亲自写了这么一段,让人送交报馆,严令要求这一段坚决不能出任何差错!否则,明年今日,就是报馆所有人的忌日!”
“……”
说实话,看到这段文字,阿二都替廖文克感觉脊背凉。
因为这段文字约等于将廖文克的汉奸行径公告于天下!
精明如廖文克,应该非常清楚的知道,这么一段文字一旦登报,必然为他招致仇视、仇恨!
远的不提,就说红党潜伏在济南的地下工作者,以及光头蒋麾下的军情处济南站,过去的一个月里,他们遭受了日军特务机关和汉奸们的多方围剿,损失惨重。
如果让他们知道,整天出人出力出钱对付他们的五个汉奸,居然是廖文克撺弄着给日军当狗的,他们能饶了廖文克?
廖文克要登报,简直就是寿星老上吊嫌命长,活腻歪了吧?
阿二想到这儿,脑袋忽然一个激灵。
……不!不对!
廖文克不是活腻歪了!
他知道今晚车祸不是红党制造的,就是军情处下的手,他做过的那些丧心病狂的事,很可能已经曝光,所以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悍然登报公告自己的汉奸行径!
然后故意散播他开始启用替身的消息,吸引红党和军情处进一步调查他的情况,从而自行得出他已经身受重伤、不堪一击的结论,进而组织针对他的更大规模的刺杀。
而他呢,借此机会,把刺杀他的红党或者军情处特工一网打尽,进一步肃清济南的抗日力量!
对!就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阿二脊背隐隐凉,廖文克这招太阴了,太毒了!
“原来新闻稿里还有老板亲自写的一段文字?那我得好好学习学习!”
他重新捧起版样,一字一句的校对着头版头条汉奸烧香的新闻稿。
偶尔还会就其中个别词句做了做细部修改。
如此三校三改之后,阿二捧着最后出来的版样,最终签字定稿。
“这两份版样一模一样的对吧?我带走一份,另一份我给你签字,照此印刷,措词方面有哪里不妥的,我负责!是不是按我签字的版样原原本本的印刷,以及大年初一早晨能不能准时上市,你们印刷厂负责!”
“是是是!廖先生放心,我们一定……”
“我不听保证,只看结果!”
阿二面无表情的给印刷厂厂长交代完,示意常震开车。
常震哈欠连连,将车子开出厂区大门之后,忍不住烦气的埋怨了一句:“阿二你有病吧?撰稿、校稿的事情,老板早就安排报馆的人去做了,你来印刷厂折腾这么久,纯属多此一举!来!给老子点支烟抽抽!”
“你懂什么?”
阿二在观后镜里看他一眼,给自己点了一支烟,多少提提神:“报馆、印刷厂都是抗日分子活跃的重灾区,老板交代再清楚再严肃,也难保不会有有心人恶意换稿。我们做手下的不来亲自盯一盯,万一坏老板大事谁负责?”
“……”
“坏老板大事”这句话,是一支金牌令箭,谁都扛不住,所以阿二这么说,常震完全无言以对。
尤其从观后镜里看到,阿二靠在后排车座靠背上的抽烟姿态、神态,跟廖文克一般无二,真假难辨,让他有种后座上坐着的分明是老板的错觉,心里莫名打鼓。
因此只能在心里暗骂一句:“你特么不过是老板的替身而已,给老子摆什么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