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夜薄唇紧抿,良久,才对呆立在一片枯枝中的女人招了招手。
‘汐漓’上前,尚且来不及说什么,夙夜已经朝她的眉心点出一指。
霎那间,‘汐漓’身上的气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那满是生机的气息渐渐被一股腐败之气所侵蚀,蜕换。
‘汐漓’的脸痛苦到扭曲,那满面的圣洁终于彻底崩溃,由内而外的散发出浓稠的腐朽之气。
一切平静下来,再次看向夙夜时,她漆黑的眼眸愈发黑了,也愈发木然了。
夙夜朝花田处扬手,沉着脸,再次命令‘汐漓’走向花田。
‘汐漓’没有违抗,没有犹豫,踏着僵硬的步子,走向恢复生机的花田。
在她踏入花田的一瞬间,满园的花束再次凋零,而这一次,是因为她身上散发的腐朽灵力,抽空了所有花枝的生命力。
六界至尊,神王出手,轻易可以把生机盎然的花灵,变为行将就木的亡灵。
只要他想,又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夙夜看着,终于挑唇笑了,凤眸微弯,像个心满意足的孩子。
男人转身,黑金长袍消失在原地。
夙夜处理完神界之事,再次来到鸣鸾峰时,凡间已经不知不觉过了小半月。
他踏足林间小屋时,只一眼,便看到了站在一片枯枝中的白衣女人。
此时的鸣鸾峰还在下着雨,女人就曝露在青天白日之下,眼角眉梢都带着水渍,衣衫也完全湿透。
可她却没有丝毫的动作,呆立的
姿势一如他离开时的模样,就连神情都没有丝毫的变化。
脚下的枯枝带着泥水溅污了她的白衣,夙夜看了,莫名的刺眼。
他步了结界,径直朝女人走去,说出的话里有着他没察觉到的怒意——
“为何不进屋?”
‘汐漓’转动着僵硬的脖子,恭敬地开口:“主上不曾吩咐过。”
她的眼神有些茫然,仿佛是在思考什么。
可她脑中有限的命令又实实在在的告诉她,她的主上没有吩咐过的事,她决不能做。
迎着她的目光,夙夜不自觉攥紧了手,额角的青筋急促的跳动,胸腔中更是有一股爆裂之气,欲要冲上灵台,摧毁他的理智。
不该是这样的,汐漓看向他时,他知道,他就是她的全世界,可他也知道,在她看不到他时,她又是那般的狡黠灵动,而非如一尊傀儡。
眼前,一身狼狈的白衣女子还在看着他,眼中没有丝毫的光亮,只余一成不变的空洞。
夙夜脑中绷紧的最后一根弦倏然断裂,他眼眸一暗,猛地扬手……
……
暮色西斜,天之涯燃烧着橘红色的火烧云,炽烈而壮阔。
夙夜看着夜色渐渐涌了上来,对于今日出手改变凡间气候这件事,心下自嘲。
他明明想做些什么,可最后却只是让那连绵的细雨停了下来。
“主上,请用膳。”
身后,‘汐漓’摆好了简单的粗茶淡饭。
夙夜回身,那早已换好衣衫的白衣女子恰好抬首。
恍惚间,他
仿佛看到了,当年还藏不住尾巴的稚嫩少女,兴高采烈的为他烹茶煮饭。
少女眼中的期待,他并不是没看到,只不过,他早已辟谷多年,更何况那从来不是他要的,所以到如今,少女烧出来的饭菜,他竟一口都不曾吃过。
此刻,眼前的女人眼神空洞,那期待与失望都不曾出现过。
见夙夜不动分毫,女人无波无澜的声音再次响起,“主上,请用膳。”
夙夜忍着胸中不可遏制的酸涩感,终于无法在自欺欺人。
他掌握了六界的生杀予夺,却弄丢了那个肯为他洗手做汤羹的人。
百年孤寂,他从未想过,她真的能离开他如此久。
更不曾想过,她会真的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