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泥水匠他们刚刚钻进去,就被事前埋伏在里面的棒客抢走毛驴儿,还挨一顿家伙。江泥水匠他们遭遇抢劫,逼迫离开林子,返回古庙来与乡亲们汇合。他们走出林子不远,又见一群棒客从古庙方向跑了过来。大家害怕,就伏在岩边,躲了一阵,方才慌慌张张跑了出来。
何老二哭着道:“师傅,我把毛驴儿牵掉了,我错了。”
杨郎中说:“掉就掉吧,只要人没受苦……”
杨大嫂说:“谁说没有受苦?龟儿子些把我们打得鼻青脸肿。这些棒客,跟军兵又有什么区别嘛?真是老鼠钻风匣——两头都受气。”
周大大说:“说句真心话,这些棒客又比军兵要稍微好一点,他们对老年人,下手就要轻一些。”
黑脸娃儿也说:“是的,他们抢我的毛驴儿,还是没有打过我。”
“或许他们已经知道,大家都是乡里乡亲。”杨郎中说,“你们可不知道,其中有两个,我还给他们治过病哩。”
“怪不得。”江泥水匠说,“我还以为冯水生告饶了,就不抢他身上的东西了。”
“可不是哩,是我把东西死死吊着不放,差点就把手臂给我扭断了。”冯水生说,“不然,一样完了。”
“毛驴儿掉了,”郭二公子说,“如果再把冯水生身上的东西抢走,我们就真倒霉到了极点。”
关键时候,张端公走了,曹兴也走了。有的人沉浸在悲痛之中,有的人却打起了歪主意。
在大殿旁边的阶沿上,窜脸胡、孙大贵、黄篾匠他们坐在地上,靠着柱头,咕噜咕噜聊了起来。孙大贵很想出来当头,便试探性地问旁边两个说:“现在,不知道有没有人出来承头哦?要是没有人承头,下一步就喊难呀?”
“这还消说吗?”窜脸胡随口说道,“当然是李茂盛喽。”
“李茂盛?”孙大贵把脑袋一甩,说,“去去去,瞧不起他,这个人不行!”
孙大贵不喜欢李茂盛,是因为孙大贵的每一招,几乎都要输给李茂盛。当然,要说私心杂念,两个确实都有一拼。但是,人家李茂盛当过里长,有得天独厚的资本摆在那里。而孙大贵呢?只做过一点小生意。做生意吧,不赚钱都还算对,毕竟没有亏。可他是做折本了的。在人事关系上,孙大贵就大打了折扣。不过,孙大贵却比李茂盛显得还有城府。表面上,他一点不表现出来。不知道他底细的人,还以为他很对。
黄篾匠与孙大贵隔得远,他自然不了解他,老老实实说道:“怎么办呢?问题是找不到人嘛。”
孙大贵说:“你错了,一百多个人,连一个承头的都找不到嚯?我就不信。”
黄篾匠想了想,说:“那就只有良补锅匠。”
“唉,你说对了。”窜脸胡也觉得,“我看良补锅匠还真可以,做事实在。虽然他固执点,但他直肠子性格好打交道。你看吧,连曹兴都很佩服他。”
“枉自。”孙大贵听见两人都在抬举良补锅匠,便努了一下嘴巴,说,“你们可能不知道,他这个人,跟李茂盛一样的。心术不正,吃蛇都嫌短。他来承头,肯定不行。”
黄篾匠不知道孙大贵心里面,究竟是怎样想的,反问一句说:“是不是哦?”
孙大贵说:“你慢慢就知道了。如果他来领头,不把你害惨才怪。”
接着,他们又扯到其他人身上去,可在孙大贵眼里,个个都不行。黄篾匠方才觉孙大贵心态有问题,继续聊下去没有意思,就主动把话题引到了侧边去:“唉,孙大贵,你知道刚才那个女子呗?”
孙大贵问:“你说那个跪在地上磕头的女子?”
黄篾匠说:“我看她还相当不错。”
“啧?”孙大贵听黄篾匠又佩服云三嫂,心里头就有点不舒服了,“难道你要喊她出来承头?”
“怎么可能呢?”黄篾匠说,“连她是哪里的人,我都不知道。”
“就是嘛,一个远门都没有出过的妇女,她来承头?”孙大贵用挖苦讽刺的口气说道,“逗客笑还差不多。”
窜脸胡说:“她是哪里的人呢?”
孙大贵说:“就我们那边张厨子的老婆,大家都喊她云三嫂。”
“喔,原来是你们那边的人嚯?”黄篾匠终于明白了,“这次,幸好她会说话。”
窜脸胡说:“不光会说话,人家还有点胆量哦。敢说,今天要不是她,不知道要会搞成什么样子。真是家有贤妻,男儿不遭横祸。”
黄篾匠说:“女人有本事,可是男人太差劲。”
“哪有什么男人哦。”孙大贵说,“早就死了。”
“死了?”黄篾匠吃惊地说,“难怪。”
“唉,黄篾匠。”窜脸胡问,“接下来,我们往哪里走咹?”
“不知道哇,你我两个,本来是跟马子山一路的,心想这边计划周全一点。再也没有想到,反而搞得这么狼狈。”黄篾匠后悔说,“看来这个人呀,真的不能想得太多。还把大家都连累。”
孙大贵探口风,黄篾匠与窜脸胡始终没有支持他,便撑起身来,说:“算了,我们把那边去听一听,看他们又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