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瞬,陆序明白了他的揪心来自哪里。
从高中到现在,他跟周煜林相识也已经十年了。
这个人,无论什么时候,都是那么淡雅高傲,他有自己的骄傲和原则,不会轻易妥协和低头,就好像一只迎着暴风雨逆风飞舞的蝴蝶。
陆序见过周煜林在学生时代,代表全校学生上台发表演讲,那种熠熠发光的样子。
见过周煜林出入社会后,在酒桌上跟人侃侃而谈,靠着人格魅力拿下单子,意气风发的样子。
见过周煜林不在乎名利,只守着自己的小岗位,过平静日子却满眼都是幸福的样子。
到如今,陆序见到的,却是一只破碎的蝴蝶。
曾经漂亮的翅膀已经千疮百孔,还被绞杀折断,它好像再也飞不起来。
这个人的骄傲,已经全都卑微到了尘土里,碎了一地,再也拼不起来。
而刽子手,是他深爱的人。
看着一件美好的事物被摧毁,人本来就会克制不住地惋惜,心痛。
陆序想,他此刻的心情,大概由此而来。
陆序把水杯递给周煜林:“喝吧,暖暖身子,喝完洗个热水澡,然后早点睡。”
屋里的暖气很足,周煜林缓和过来后,伤口开始抽疼着作怪,他脸色惨白,勉强朝陆序扯出一个淡笑:
“麻烦,你家里有没有医药箱,手术的伤口裂开了,要处理下。”
陆序眉头一皱,骂了句草:“你有病吧,现在才说?”
而且明知道自己刚动过手术,还大半夜穿得那么单薄在街上游荡,是真的一点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他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
早知道让他死街上算了。
周煜林只是虚弱地笑:“你说得对,我是真的有病,所以能劳烦拿下医药箱吗。”
陆序横了他一眼,边掏出手机拨号边说:“这里没那种东西。等着。”
十几分钟后,一个诊所医生来了,他帮周煜林重新缝了伤口,并嘱咐他,最近一定好好休息,饮食上也得注重,忌辛辣和荤腥。
这一晚,周煜林没怎么睡着。
第二天,陆序去上班前问他:“你怎么办?想继续在这里我也没意见,但你得付房租。”
周煜林很平静地说:“麻烦送我回家吧。正好你也要去接那个人上班,顺个路。”
陆序看着他,像是看怪物一样,眼神满是不理解,但最终什么都没问,只是抓起车钥匙,推着他出了门。
车子停下后,周煜林下了车,低头冲着车窗说:“昨晚真的谢谢你。”
陆序阴阳怪气:“只谢昨晚?今天就不值得你谢?感情我给人当免费司机呢。”
周煜林笑了下:“今天也谢谢你。”
奇怪的人,昨晚用命救了他,都不要一句谢谢,却在这种小事上斤斤计较。
周煜林神情浅淡几分,又说:“昨晚的事……不要告诉他,谢谢。”
进了屋,一眼就看见,靳修臣正坐在沙发上。
已经是上班的时间了,但男人衣服都没换,还是那一身居家的高档丝绸睡衣。
听见声响,靳修臣头也没抬,像是不知道他回来了。
等周煜林把伴伴抱回窝里放下,靳修臣才起身去卧室。
很快,他一身西装领带,穿戴工整地出来了,路过周煜林时,他看都没看一眼,直接无视,径直出门去了。
两人没有一点交流,甚至连眼神都不曾甩一个给对方。
周煜林却松了口气,这样就好。
他真的不想再吵架了。
没想到曾经他厌恶的冷战,现在却成了让他安心的避风港。
——
靳修臣上了车后,重重地把车门一摔。
他整个人气压低沉得可怕,手扯松领带,往副驾驶座上一靠,直接甩给陆序一句话:“去查,他昨晚去哪儿了。”
“路过了哪些地方,在哪儿过的夜,见过什么人,住的什么酒店房间,门牌号多少,都给我查清楚。”
陆序不动声色地瞥了男人一眼,明知故问:“查谁?”
靳修臣暴躁地踹了一脚车门:“他妈的当然是周煜林!”
“其他有哪个死人值得我去查?!跟了我这么久了,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陆序呼吸都屏住了,到现在,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周煜林要回家。
就靳修臣这疯狂的控制欲,变态的占有欲,如果知道人在他家里,肯定会把火气发他身上。
周煜林是不想牵连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