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烬逆着光,沉沉黑眸晦暗不明。
明窈被迫扬起头,她身子骨本就孱弱纤细,此刻还在病中,越发如弱柳扶风,盈盈不堪一折。
颤若羽翼的睫毛扑簌,透出两三点晶莹泪珠。明窈声音细细:“殿下的嫡子,自当是太子妃所出。”
她不过是一个奴婢,自然不配。
沈烬不置可否,手指轻抚过明窈白皙的脖颈,似有赞明窈识趣之意。
青玉扳指握在手心,沈烬薄唇微勾,懒声:“你倒是胆子大。”
他早不是太子,何来的太子妃?
明窈扬起双眸,那双眼睛仍是怯怯,却没来由的坚信决绝。
明窈轻声,半张脸贴在沈烬掌心:“殿下定会得偿所愿的。”
满心满身的交付,对沈烬是十足的信赖。
沈烬怔了一怔,似是没想到明窈会这般相信自己。
茶房的药煎好,宫人端着踏进暖阁,漆木茶盘上还有一小碗蜂蜜。
那蜂蜜不曾兑水,甜腻黏稠,沈烬侧目瞥视一眼。
明窈好似对蜂蜜情有独钟,且不知为何,她吃蜂蜜向来是不兑水的。
先前在咸安宫,明窈手中的银钱并不多,偶尔有了闲钱,也只会托御膳房送一小碗蜂蜜,再一小口一小口吃着。
蜂蜜甜得齁嗓子,有一回明窈差点呛出泪珠,也不舍得搁下。
于沈烬而言,明窈不过是个阿猫阿物,他自然不会过问明窈的喜好。
只是那蜂蜜着实腻人,沈烬拢起双眉。
小宫人托着茶盘,还以为是自己行事有错,忙忙跪下认罪:“殿下,这蜂蜜是明姑娘交待的,并非是奴婢偷懒……”
她有意为自己撇清关系。
云锦还在院外跪着,咸安宫上下无人不提心吊胆。
沈烬拂袖,示意宫人出去。
宫人感激涕零,颤巍巍从地上站起。踟蹰片刻,终还是不曾立刻离开。
沈烬抬眼:“还有事?”
宫人吓得再次跪地,想起自己私下收的云锦的簪子,大着胆子为云锦求情:“殿下,云姑娘她……”
沈烬慢悠悠:“你想陪她?”
宫人大惊失色,连声求饶,再不敢多言,匆忙福身退下。
廊檐下奴仆手持戳灯,垂手侍立。昏黄光影照出院落小小的一隅,云锦跪在萧瑟冷风中,一整日不曾用水,双唇发白憔悴。
明窈透过纱屉子往外瞧。
人人都道沈烬此举是为了自己,可只有明窈自己知道,沈烬不过是在杀鸡儆猴。
在沈烬眼中,自己和云锦并无两样,若有朝一日自己惹怒沈烬,也会落得一样的下场。
纤白指尖在五色绫纱糊就的窗上轻抚,又缓缓垂落。
明窈转首,许是吃了药,困意涌上眉眼。
明窈晕晕沉沉倚在秋香色靠背上,昏昏欲睡。
她低声呢喃。
“若是殿下日后娶了亲,我也会如她那般吗?”
言罢,明窈再也撑不住,眼皮重重闭上。
像是睡过去了。
沈烬难得笑得温和,落在明窈鬓间的手指轻柔温和。半晌,才笑道:“你可没有她那样的好运气。”
到那时,只怕明窈连尸骨也无存。
若是明窈听话点,他也可以考虑赏她一个全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