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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宫上下,唯贵妃最得圣宠。她既点了明窈过去伺候,明窈自然耽搁不得。
江州的油酥茶与别处不同,乃是用上好的油茶果捣碎,佐以陈皮桂圆,拿滚滚的牛乳淋上一遍,而后再添上红茶叶子。
永和宫内,明窈捧着海棠花式描金茶盘,执一把乌银洋錾自斟壶,壶内是刚做好的油酥茶。
永和宫不单贵妃娘娘好油酥茶,连五皇子也爱喝这一口。无奈他大病初愈,贵妃不许他多吃,只许他浅尝几口。
檐下铁马叮咚作响,秋风摇曳。
明窈同四喜一齐站在乌木廊檐下,垂手侍立。
隔着重重槅扇木门,隐约闻得殿中贵妃和皇帝的笑声。
少顷,有太监步履匆匆出来,示意明窈和四喜入殿。
永和宫内,湘妃竹帘垂地,金珐琅九桃小熏炉燃着百合香,贵妃满头珠翠,依偎在皇帝怀里,同榻上的五皇子说笑。
那日生辰宴,五皇子吃下的桃花酥不多,只起了一日的疹子,第二天就好了,这会子正吵着要油酥茶吃。
贵妃一手执着织金美人象牙柄宫扇,巧笑嫣然:“陛下何不也留下试试?这油酥茶臣妾吃着极好,同江州一样。”
皇帝一手撑在额间,慢悠悠往下首扫去一眼,双眉微不可闻皱起。
殿中悄无声息,只听院外飒飒风声。
明窈屈膝福身,眉眼低垂,漆木茶盘高举在头顶,半晌,才闻得皇帝漫不经心的一声:“赏。”
好似方才那道审视的目光只是明窈的错觉。
……
那壶油酥茶最后也并未落入皇帝口中,皇帝只在永和宫略坐片刻,便起身离开。
殿外不知何时又下起了小雨,土润苔青。
皇帝坐在步辇上,身旁十来个宫人提着羊角宫灯,恭恭敬敬拥着皇帝回养心殿。
御前太监多宝亲自沏了上好的大红袍,奉与皇帝。
皇帝抚着眉心,若有所思:“永和宫何时来了新人?”
多宝双膝跪地:“回陛下,那是御膳房伺候的四喜姑娘。”
皇帝缓慢抬眸。
多宝低声:“还有、还有咸安宫的明窈姑娘。奴才听闻那姑娘是江州人,做的一手好油酥茶,想来娘娘寻她也是为这事,并非为些旁的。”
皇帝轻哂:“朕还没说什么,你倒是帮她推脱得干净。”
多宝叠声告罪:“奴才不敢,实在是贵妃娘娘……”
皇帝声音缓缓:“朕听闻你在郊外的庄子,是贵妃家里帮忙置办的。既收了人家的银钱,帮忙做事也是应当。”
多宝侍奉皇帝多年,自知皇帝没有怪罪之意,一张老脸笑出褶子:“这全是托陛下的福,奴才才得贵妃娘娘看重。”
皇帝笑笑,摇头不语。他目光穿过纱屉子,落在窗外随风摇曳的青竹上,竹影诡谲摇曳,好似这深宫之下掩藏的暗波汹涌。
手指在案几上轻敲了一敲。
多宝往前半步,欲言又止。
皇帝皱眉:“有事就说,别吞吞吐吐的,朕看着都烦。”
多宝思忖再三,倏地伏地叩首:“陛下,三皇子在外求见,想求陛下恩典,准他前往汾城……”
“不见。”皇帝淡声,从容不迫。
汾城突发山崩,恰逢天降暴雨,洪涝不断,山下百姓死的死,病的病,居无定所,死伤无数。
三皇子五日前就向皇帝递了折子,愿前往汾城,因这事,朝中文官都赞三皇子广怀天下。
“他想去汾城做什么?安民心?然后呢。”皇帝似笑非笑,“是不是下一步就该让朕退位让贤了?”
多宝连声道:“陛下息怒,三皇子也是好心,想要替陛下分忧。如今宫中五皇子年幼,三皇子又正值壮年……”
皇帝冷笑:“他真以为朕只剩他一人可用了。”
多宝抬起一张老泪纵横的脸,不解:“陛下是指……”
多宝突然跪地,转悲为笑:“陛下圣明,陛下乃真龙天子,自然是不惧那等邪祟妖魔,且那时太乙真人也说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