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玄挣扎道,“天瑶仙君那里也有一套。”
“是,只有你们天宫的这些财主才卖得起。像我们这些捉妖的小衙门,都是人手一本《六合妖兽录》,又简单又方便又实惠。”
阿尝的脸上忽然难得一见地露出点小女儿情态,续道,“写妖兽录的这位沅君,实在是个人物,每种妖兽都配了图,书写得活泼有,画也画得很好。他在妖兽录前言里说过,《形而下》啰啰嗦嗦冗长无比,还有诸多错漏,实在不值得一看。”
季玄噎了噎,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半天才说,“那也许是他写书时年少轻狂,不知道《形而下》这样的鸿篇巨制修编不易。再说自从我主持韶云司这些年来,已经将《形而下》增删修订了七次,想来应该是好一些了。”
阿尝呵了一声,充分表明了她没出口的想法。“那你那套《形而下》里有这个蜘蛛螃蟹怪吗?”
季玄极其确定,“没有。天下并没有那种东西,想来是那店小二随口编出来的。”
阿尝忽然倒退着走了几步,退回欢喜楼与落圆书坊之间。
欢喜楼是两层,落圆书坊也是两层,两个还算气派的小楼之间夹着一家小门脸儿的店铺,极小,极不起眼,小到仿佛是把两个小楼之间的胡同随便盖了个顶,凑合成一间店面。
阿尝朝里面张望,“我好像知道他说的那个蜘蛛螃蟹鬼王是从哪儿来的了。”
季玄跟着退回来向那家店里看。
店铺也没个招牌,门大开着,店面又窄又深,阴森森的,日光照不进去,正中间摆着一张台子,雕梁画栋做成一个小戏台的模样,两边的两根柱子上绑着绳子,扯平了中间的一块幕布,不过四五尺宽,幕布后面点着灯,左右都用帷幕挡着。
只有中间的小戏台是亮的,四下里都黑成一片,一看就是个演皮影戏的地方。
此时没在演戏,一个皮影靠在幕上,也不知是个什么怪物,浑身涂了大红大绿的颜色,突着两只大黑眼珠,长着两个钳子八条腿,张牙舞爪,头上端端正正一个字——“鬼”。
“去看看。”季玄毫不犹豫,当先走进去。
“十文钱看一场。”角落里传来一个没精打采的声音。一个又瘦又干的老头窝在门边背光的角落里,有气无力地趴在面前的小木桌上,抬起一层层耷拉着的眼皮看看他二人,好像才刚睡醒。
季玄拿出十文钱放在桌上。
“一人十文。”老头已经看清了季玄的衣着打扮,坐地起价。
季玄不和他计较,又拿出十文。
老头懒洋洋瞥了一眼季玄和阿尝,“想看什么?小姐私奔还是老宅闹鬼?”
“就看那个。”阿尝指指台上那个蜘蛛螃蟹怪。
老头嗯了一声,随手翻开桌上一个厚本子,上面密密麻麻,想来写的都是唱词。老头用两根手指头拎着本子,慢慢走到戏台边,一掀帷幕,侧身进到后面去了。
阿尝坐下,黑暗中,一个软乎乎毛绒绒的小东西跳到阿尝腿上,转了一圈,盘起来趴下了。
“你也来看戏?”阿尝摸摸小猫的小脑袋。小猫呼噜了几声,蹭蹭阿尝的手,算是回答。
第13章双城3
阿尝曾听人说过,演皮影戏是“七紧八松九清闲”,意思是要演好一场皮影戏,须得有人唱词,念曲,伴奏,还要操纵不同的皮影,七个人都嫌人手紧,要八个人才能从从容容演好一场戏。这老头就一个人,也不知打算怎么演。
锣声一响,鬼王出场。
阿尝立刻就明白为什么老头一个人也能演了。
写这场戏的人十分偷懒,基本剧情就是出来一个人,和鬼王打一架,被吃了,再出来一个人,没打一会儿功夫,又被吃了。
鬼王追着人满幕布乱跑,追到了和人凑在一起,胳膊腿各个关节一通乱抖,就算作是打架,一条细绳子甩出去,就算吐丝,朝人一扑,人形皮影被拿走,就算是把人吃了。打得马虎,吃得粗糙,全无鬼王的风范。
全场就是不停地打打打,吃吃吃,吃完了打,打完了吃,连句台词都没有,不知道还要唱词本子干嘛。
没一会儿功夫,鬼王就吃了十几个人,想来怎么也应该吃饱了。
锣鼓声停,戏演完了。老头窝在里面没出来,像是不打算再理阿尝和季玄。灯一熄,店铺里顿时暗成一片,阿尝在黑暗中伸了个懒腰,将小猫放在地上,站起来和季玄走到外面。
外面天色已晚,华灯初上,遥遥传来隔壁街的乞巧市的鼎沸人声。阿尝并不是凡胎,却忽然困得睁不开眼睛,出门直接就朝欢喜楼走。
季玄也觉得有点累,问阿尝,“不想去买巧果了?”
阿尝完全没了逛乞巧市的兴,懒洋洋对季玄道,“先回欢喜楼睡觉,巧果一直都在那儿,跑不了,明天再说吧。”
床张开温暖的怀抱,扑向阿尝。阿尝仿佛才刚闭上眼睛,还没一会儿,忽然被外面哐哐哐一阵急促的锣声惊醒。
阿尝连忙披衣出来,外面居然已经是大白天,季玄站在门外。
季玄一眼看见店里的小二正像兔子一样到处乱窜,劈手抓住他的领子问,“为何敲锣?是走水了?”
季玄力大,小二挣脱不开,满脸惶急得已经快要哭出来了,“走什么水啊,这位哥哥——这位爷爷啊,求你快放了我吧,有妖怪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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