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主看看手里的仙铢,“我老了,也不想上去了。这里山清水秀的挺好。可是你怎么看出来我是……”
少年眯眼道,“你变了上面,可是把脚下的树根忘了。”
摊主下意识地低头去看脚,少年笑弯了眼睛,“我逗你呢。我老远过来时就已经看清这大柳树下什么都没有,走近了一眨眼就冒出个茶水摊来。”
摊主一笑,“小哥好眼力,请问你怎么称呼?”
少年道,“我是十三坊的,我叫阿尝。你可知道书院里到底是什么在作祟?”
摊主摇摇头。
阿尝不知他是真不知道,还是怕惹麻烦,也不勉强,转身高高地把手举起来,在头上挥了挥,沿着右边的大路走了。
摊主看着他的背影喃喃道,“闹得太不像话,真把十三坊的人招来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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栌山书院依山而建,书院后就是荒山,因山高林密,格外阴凉——阴得人背后凉,一看就是个适合闹鬼的风水宝地。
阿尝一进书院,第一眼就看见院子里整整齐齐立着十三根旗杆。好像谁插了一排大个的烤肉钎子。
然而杆子上什么都没有,既没有挂着旗,也没有串着肉。不知道摆在这里打算做什么用。
杆子下面院子里,学生们正在午休。
这书院学生的长得都还不错,个个眉清目秀,人人从头到脚一白到底,看起来颇有点仙风道骨的味道。一院子清秀男子,或站或坐,读书乘凉,本应风景美如画,只可惜不知为什么,这么多人,却没有一个人出声。
因此院子里一片庄严肃穆,又都穿白,如同谁家亲爹死了,好几十个儿子一起在默默操办丧事。
阿尝随手抓住一个路过的学生,“麻烦您,请问书院的山长在哪里?”
那学生打量阿尝一眼,一言不,抬手指指正厅,转身走了。看来这位信奉的是“君子寡言而行以成其信”。
阿尝不放心,再抓一个。这一位也不说话,指了正厅就走了。又一个成其信的。
再抓一个,还一样。
阿尝被他们不说话的劲头憋得浑身难受,走到正厅门口,深吸一口气,抬头一看,上面一块匾“学达性天”,字写得极有风骨,落款是“谭休”,所谓一字见心,不知写字的是什么人物。
还好掌管书院的山长和他的学生作风不同,肯开口说话。山长一撮小山羊胡子留得挺有气派,自称姓谭,阿尝一口气付了书院三年的束脩,对着明晃晃一堆银子,谭山长的目光黏在上面稍微有点移不开,连忙端起茶杯来掩饰。
阿尝向他推了推那堆银子,边问,“听说书院最近闹鬼,还闹出了人命?”
谭山长调整了一下表情,“并无此事,是有三个打杂的仆役患重病死了,并不是什么大事。”
“可是好像还有学生失了魂?”
谭山长斟酌了一下,道,“你消息倒很灵通,那学生调皮,和人打赌,半夜偷偷去书院外后山的坟地里练胆,想来是自己胡思乱想,把自己吓病了,书院请了山下知名的大夫每天精心调养,如今已经好多了。
这番话说得很有水平,既表达了书院关爱学生以人为本的精神,又把书院的责任摘了个一干二净。
谭山长对这个话题明显没有对银子那么喜欢,将实际管事的书院堂长叫过来。
那堂长倒是一脸端方,字面意思的端方,端着横平竖直好大一张方脸,不苟言笑。
“哪个班还有空位?”
堂长想想道,“从甲班到己班每班十四人,都已经满了,只有庚班还有两个空位。”
阿尝默默算了算,加上自己,一共就是九十七个学生,这书院生意真是好得很。据十三坊的卷宗上说,此地去年起官府就颁布令,开办了官学,从此不再扶植私人的书院,昔日兴盛的众多书院日渐没落,可栌山书院明明地处荒山野岭,竟然还收到了这么多学生。
谭山长用“书院实在太热门我也没办法”的神情瞟了阿尝一眼,“那就庚班吧。”
庚班宿处在一排房子里,建得十分潦草,像是匆匆忙忙加盖的,全没有头上那两间青砖青瓦,古朴典雅的调调。堂长给了阿尝一身书院统一的素白衣服就匆匆走了。
屋里没人,靠墙满满当当摆了一圈床,十分逼仄,其中只有两张空着。阿尝将包袱随手扔在一张空床上,换上书院的衣服。
这书院规矩不少,衣服和头都规定了制式,阿尝看看左右,将头上一支不起眼的乌木簪取下来,打散头重束。
簪一离身,阿尝的身体骤然小了一圈细了一圈,脸虽没大变,身材却活脱脱是个少女,身上穿的袍子立刻就大了,晃晃悠悠挂在身上。
没错,十三坊的阿尝是个女的。
当年的青隐大盗如今改邪归正,改行在十三坊捉妖。
话本子里进书院向来都很容易,时不时露个小馅,保不准露馅之际还能培养出那么一小段奸情。
可阿尝是来捉妖的,这种麻烦能少则少。只是要变成男身,难免耗费灵力,不符合阿尝精打细算的风格。阿尝死缠活缠,从头儿那里借了支牡阳簪,这东西一插上,就直接将姑娘幻化成少年模样,实在是女扮男装的圣品。
“季公子,您请进,这里就是庚班宿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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