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全黑了下来,因之前挖洞挖的太投入了,她也没注意什么时候黑的,故此拿不准现在是什么时辰。
大冬天的,小东西们都睡觉了,能挖到布袋子里的这条都是她小时候吓唬姐妹积累下来的好技术啊。
想想还有点小得意。
一阵寒风刮过,枯叶在枝头发出簌簌轻响,枯枝如骨爪在乌漆墨黑的夜幕里张牙舞爪,鬼魅妖异。
梅怜宝看见了,昂着脑袋冷哼,“我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还怕鬼,笑话!”
猛的一阵寒风袭来,石柱里的蜡烛忽的熄灭。
“哎呀娘呀,吓死阿宝了。”梅怜宝拔腿狂奔。
冬日,夜长天短,晚膳比夏日提前了半个时辰,阿宝回到锦瑟苑的时候,从膳房提来的饭菜都冷透了,所幸赶在锦瑟苑下钥之前回来了,没被锁到外头去,太子府的规矩,下钥之后,钥匙都被交到张总管手里,再想打开只能等到明儿一早。
锦瑟苑是个大院子,院子里种了几株四季茶花,正盛开着,有红瓣黄蕊的,有白瓣黄蕊的,绿叶如翠,郁郁葱茏,如伞如盖,把整个寂寥的院子点缀的有了点子生机。
李夫人住了一明两暗的正屋,这会儿有个人影映在窗上,纤细窈窕,大概那就是李夫人吧,上辈子对这个人没什么印象,又或者听过一耳朵但忘记了,总之这不是个要紧的人物。
梅怜宝抢了向阳的东厢房,还带一个耳房,比梅怜奴那个背阴的西厢房好太多了,冬天住背阴的屋,冻不死她,也让她得个病什么的,哼。
一忽儿进了自己的住处,便叫道:“冻死了,冻死了,快端火盆来我暖暖脚。”
“哎呦,您这是去哪儿了,弄的这样脏乱。晚膳您也没回来,要不是您有言在先,奴婢就赶着她们出去找去了。梅儿,快,火盆,兰儿,去倒杯滚滚的热茶来。”蓝玉忙上前来拿帕子给梅怜宝拍打,又扶了她在椅子上坐下,火盆端来放在她脚边,热茶捧到她手里。
梅怜宝踢掉沾了泥的鞋子,又捡了扔火盆里,火星遇着易燃的绸布“轰”的一下子窜出了火舌,吓了蓝玉一跳。
“宝侍妾您这是?”
“别问。你们都给我听好了,我就去花园子里逛了逛,很快就回来了,知道不知道?”梅怜宝撩着眼波把蓝玉、梅儿、兰儿都扫了一遍,颇有威仪。
三个宫女都不是傻子,大抵知道这个主子干了什么,兴许是件大事,还会连累她们的小命,梅儿兰儿就急了,鼓着腮帮子瞪梅怜宝。
蓝玉很镇定,翻弄一回炭火把黄铜笼子罩上,跪下来把梅怜宝的脚抱在怀里,放在铜笼子上,烤一会儿揉一会儿,揉的梅怜宝舒服的吐气,心里对这个蓝玉挺满意,当然对太子妃就更满意了,太子妃是个贤惠大度的太子妃啊。
“竟然敢瞪我,贴墙根跪着去。”梅怜宝小手一指冰凉的墙面,像个折磨小宫女为乐的,不知天高地厚的恶毒小蠢货。
梅儿兰儿这俩“聪明绝顶”的小宫女很是不忿,却不敢反抗,乖乖去跪着,贴着冰冷的墙根,冻的哆嗦,眼神恨恨。
梅怜宝喝着热茶,满意的点头,这就对喽,恨我的都去墙根跪着去,看着我怎么得意,怎么兴风作浪。
“我出去后,对面有什么动静吗?”脚丫子暖和了,梅怜宝抽回脚,盘腿坐椅子上问蓝玉。
“收拾完屋子,除了去领晚膳的时候,梅侍妾不曾出来过。”
梅怜宝心想,那货的忍耐性一向很好,轻易不会露马脚,龟缩在屋里很正常,看来她得使劲刺激她才行啊。
瞥眼看撂在火盆旁的花布袋子,袋子里正遇热蠕动活泼起来的小东西,梅怜宝阴阴的笑了,就从今晚开始好了。
吩咐蓝玉伺候着换了身干净的红袄、襕裙、绣鞋,披上火狐裘,梅怜宝把花布袋子往袖子里一藏,托托鬓发,施施然道:“走,咱们到对面借茶炉子热饭去。”
那架势,哪里是去借东西的,倒像是去示威的。
蓝玉不知怎的,觉得有点想笑,便把要说:咱们自己有新分到的茶炉子这话咽了回来,恭恭敬敬的应“是”。
两边就隔了几十步远的距离,极近。
别人敲门用敲的,但梅怜宝敲梅怜奴家的门是用踹的。
“开门。”
“咚咚咚”踹个不停,抄家似的,吓死个人。
开门的是个小宫女,一脸雪白,大抵是让梅怜宝吓的,对于自己造成的气势,梅怜宝得意的扬唇。
“九妹妹,我来借你的茶炉子使唤。”推开小宫女,梅怜宝就闯了进去。
“七姐姐。”梅怜奴坐在榻上,围着厚厚的小被子,眼睛哭成个核桃,身边站着个整洁板正的老宫嬷。
这老宫嬷梅怜宝知道,是伺候过孟景灏的,在太子府里颇受敬重,乃是孟景灏特意调来教养梅怜奴的,谁让人家梅怜奴是个从狗窝里长大的纯白的白纸呢,什么都不知道,自然需要好好教养。
“你哭什么,谁又欺负你了?”
“没、没谁欺负阿奴,七姐姐你来看阿奴,阿奴就高兴了。”梅怜奴破涕为笑,“蓝蝶,去把咱们的茶炉子找来给七姐姐拿去用。”
“凡是侍妾都能分到一个茶炉子,怎么又来借咱们的使。”蓝蝶不甘愿的咕哝,站原处不动弹。
“多嘴多舌,你的规矩呢。”老嬷嬷肃着脸呵斥。
“陈嬷嬷别生气,蓝蝶也是向着我,我去给七姐姐拿。”说罢,作势要下榻,被陈嬷嬷按下了。
“算了,我是使唤不动你的丫头的,我自己去找总行了吧,想吃口热饭怎么都这么难。”梅怜宝东瞅瞅西看看,啧啧道:“你这屋里拾掇的真雅致,呦,还有一个猫儿滚绣球的缂丝屏风呢,殿下赏的吧,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