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托着拂尘的小德子看梅怜宝的眼神犹如看一坨狗屎,心想:真假,当谁看不出来呢,也就梅侍妾这没体会过亲情和温暖的稀罕她,得了她一点子恩惠就以为她是世上最好的人。
小德子摇摇头,上前道:“梅侍妾,您跟奴婢走吧,太子还等着呢,难道您要为了她抗旨吗?”
“抗旨就抗旨,七姐姐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梅怜奴倔强的不肯走。
梅怜宝冷笑。
“您不去就不怕太子怪罪梅姑娘?”
“这……”
梅怜宝已不想看梅怜奴装相了,她嫌恶心,转身就走。
依着记忆回到自己的寝室,梅怜宝坐在床榻上又悔的捶自己的头,骂自己蠢货。
这一夜,先是得罪了魏嬷嬷,再是和梅怜奴扯破了脸皮,得了,以后肯定没好日子过。
谁叫她忍不住,因着她这急躁脾气,上辈子不知吃了多少苦头,再来一世依旧死活不改。
但是,让她学着梅怜奴装相,她又实在做不出来那样儿。
罢了罢了,该死就死,她就是一瓦砾,能撞碎几件玉器就撞碎几件,千刀万剐之刑都受过了,没什么是她承受不住的。
大不了再死一回。
馨德殿,太子妃寝宫。
“禀太子妃,太子殿下又在端本殿召见了凌雪阁的梅侍妾,令其弹奏琴曲。”贴身丫头莲儿低声道。
摆弄着琉璃盘里的香佛手,太子妃似笑非笑的“嗯”了一声。
显而易见的,比方才得知太子宠幸了梅姑娘情绪要低落了些,莲儿颇觉怪异。
“今儿晚上太子是不会来了,把本宫头上这些累人的劳什子卸下来吧。”太子妃往梳妆镜前一坐吩咐道。
偷觑一眼太子妃脸上的神色,还算和蔼。莲儿自持是太子妃的陪嫁丫头,在太子妃跟前很有几分体面,便是故作轻松逗趣的大胆问道:“小姐,奴婢有一事不明,能问问吗,要不然啊奴婢一整晚都睡不着觉喽。”
对镜抚着自己只算清秀的脸,太子妃笑道:“我知道你要问什么。”贴身丫头称呼小姐以显亲近之意,黎明心也怀念起在家做姑娘的时候,便是去了“本宫”二字,用了“我”字。
“那梅怜宝就是个草包,脑袋空空,太子宠幸她不过是和所有男人一样,贪鲜儿罢了,不足为虑。而那梅怜奴……莲儿,你也见过梅怜奴,你说她长的如何,气质如何?照实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黎明心道。
莲儿不敢看黎明心的脸,垂着眼睛小声道:“美、很美。”
“那梅怜宝就不美吗?怎么个美法?说!”声儿一沉,黎明心一拍梳妆台,放在梳妆台上的粉盒都跟着跳了一跳。
莲儿吓的“噗通”跪地,眼儿一闭,抖着声腔道:“像、像菩萨,有、有圣光似的。小姐饶命。”
捂住自己端庄有余,美貌不足的脸,黎明心一声长叹,“起来吧。”
“小姐您、您是要母仪天下的,所以、所以……”
“是啊,本宫终归是要母仪天下的人,本宫是正妻,是正宫,本宫可不需要以色侍人。”松开手,黎明心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自信一笑,“容颜有枯败之时,身子有干瘪下去的一日,而本宫天生的好家世是她们拍马不及的。”
“小姐说的是。”莲儿恭维道。
“梅怜奴,长的多么美好善良,像你说的,仿佛带着圣光的菩萨似的,咱们的太子殿下啊正偏爱这一类的女子,梅怜奴才是隐患。”
“那咱们要不要……”
“要什么?”黎明心打了个哈欠,笑道:“急什么,有人比咱们急,守着珏哥儿,本宫只愿做渔翁。”
“还是小姐看得破。”莲儿伺候着黎明心躺下,笑道。
这么一梳理,黎明心也觉得自己的地位稳固,并不需要担心,便也放松了心绪,闲谈道:“一个土财主家出了两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一个圣洁如菩萨,一个媚惑似狐妖,也真是一件奇事了。”
“谁说不是呢,奴婢还听说啊,他家的女孩打小就是被老花魁教导出来的,不给人做正头娘子,偏给大户人家做妾,下头人暗地里都给梅侍妾的娘家叫什么,专养小娘的淫窝子,比这还难听的都有呢。”
黎明心听的乐呵,困意都少了许多。
竖耳一听,梆子声响了四下,莲儿抱了自己的被褥铺在脚踏上,道:“哎呦,都四更天了,小姐快睡吧,明儿早上侧妃夫人们还要来给您请安呢。”
“睡吧。”
吹熄了灯,莲儿往脚踏上一躺,虽是闭着眼的,但并不敢睡死了去,留着个耳朵听吩咐。
床帏里,黎明心大睁着眼睛,却是怎么都睡不着的。心里想道:那梅怜宝不过满足了太子的肉欲,是为攻身,而那梅怜奴却是在攻心,攻心为胜攻身败,故此她一点也不在乎梅怜宝怎么作蠢,但却对梅怜奴多有顾忌,太子也是男人,男人心也是偏的,一旦太子对梅怜奴动了真情……
她就是那滚刀肉
凌雪阁临着一片小湖,被丛丛芍药花包围着,到了冬日从窗户缝里冷浸浸往屋里抽风。
梅怜宝用被子把自己包住只露出一颗脑袋来,静静的寻思事儿。
图一时痛快把梅怜奴摔了,还是当着太子身边德总管的面儿,用脚趾头想想她今夜也别想好过,但她不后悔。
她在太子府里不说人嫌狗憎,但也差不多了,所以打从她伸出脚开始她就没想找人救自己,不是活够了作死,而是她有依仗,不管怎么着,太子是不会坏了她的脸和身子的,性命无忧,只要不死,她就什么都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