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谋士点头道:“主所言不差,臣猜测,不日季友便会要求面见君上,以口舌说服君上对战鲁国的念头。”
“但集结军队的命令已下达国中诸封主那里,此番又要停止作战,岂非是有损君上威名?”另外一个谋士道。
“不然。”公子重饮把爵中酒液,起身道:“不能对鲁作战,但可对狄、霍、魏三国作战,这几年狄人时常扰我边境,君上早有灭了这支狄人的打算,现在,也是时候了。”
绿松石的珠帘后,吕姣听到了自己想要的讯息,蹑手蹑脚的返回寝殿。此时妍和妧正在殿内试穿新衣。
她旧伤撕裂,不能侍寝,自然就轮到妍和妧。
“不是青绿就是浅黄,没有一件和我心意的。”妍一屁股坐到床榻上,撅着嘴生闷气。
妧挑起妍扔到地上的那件浅黄长裙笑道:“你既不喜欢这件,那我就选这件了?”
妍捂着自己火辣辣疼痛的胳膊没好气道:“穿吧,穿吧,什么好东西吗,还比不上姣那件嫁衣的一角。”
站在门槛外,她瞧着这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孩,心中竟是出奇的平静,好像她们不是情敌,而是两个熟脸的陌生人。
是啊,她们于她来说,原本就是陌生人。
当祛除掉她们之间因为一个男人的竞争,她们之间是没有丝毫恩怨的。
而今她去意已决,对她们就更不会生出怨怪来。
说白了,这两个女孩也只是这场联姻里的陪葬品。
“我已命人把侧殿清扫了出来,今夜,你们两人就住到那里去吧,好生伺候夫主。”缓步走进,她娇颜含笑,那是一种豁达与释然。
妍不以为然,妧却是惴惴不安,小步走来,行礼道:“姐姐,今夜就让妍去吧,我陪着你。”
“不用。”她望着妧,有心想说些什么,可话语停在肚子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她只看得见,妧的脸很稚嫩,那双惶惶转动的眼睛虽然藏着自己的小心思,可却挡不住她的孤独无助。
这一刻,她总算明白,为何要嫁就嫁一个姐妹团,异国他乡,最亲近的也不过是这些姐妹了,现在公子重的后院只有她们齐姜,所以她们姐妹三人之间便没有那么团结,一旦公子重娶来卫国的、宋国的、郑国的等等美人,那么她们姐妹三人就成了绑在一起的蚂蚱,想不团结都难。
然而,这些又岂是她想要的呢。
“乌,带着她们去侧殿吧,让她们自己看看以后的住处,若有不合适的地方,你带着人重新布置。”
“喏。”
妍挪了挪脚,嬉笑着凑近,道:“姣,你真的不生气吗?”
吕姣摇了摇头,径自坐到床榻上道:“去吧,夫主议完事就会去找你们的,耐心等着。”
“姐姐,你好生休养,等你身子养好了,我一定会劝夫主到你这里来的。”
她相信此时的妧是真诚的,但她却不能领情,轻挥手让她们离去,她慢慢躺到床上示意自己要睡了。
妍得意的扬唇笑,扯着妧,催着乌道:“快些带我们去。”
旧伤有些疼,她苦笑,依着她这么折腾法,此处想不留疤都难。
闭上眼,脑袋空空的,心也空落落的,总觉得缺少了些什么。
混混沌沌睡过一觉,待醒来时便听见从侧殿飘来的燕语调笑,仿似妍在劝酒,妧在温柔小意的捶肩捏背。
她的大殿里,仙鹤铜灯里的火焰明明灭灭,照着她的脸一忽儿白一忽儿暗,她突然坐起来,想清楚了自己在这样的夜晚究竟能做什么。
“乌,静女。”
“夫人。”就睡在凉席铺成的地板上的乌应声起身,上前来关切询问。
静女压根就没睡,一直照看着灯火,闻言把灯挑亮,也走到近前来听命。
“白天里,你说过的那个叫鲁驷的工匠何在,让他到殿外走廊上听命。”
“这……夫人……”静女往侧殿方向瞅了一眼,看着吕姣欲言又止。
乌却比静女坦然,喏一声,起身便去找人。
“静女,去把我嫁妆里的白绢找出来,我有用,另外,你能想办法弄些颜料来吗,赤、黑、青、绿、黄便可。”知道这个时代的染料没有后世那么繁多,她只要这几种便可。
“喏,奴会想办法的,如若找不到,奴便去找家宰。”
“好。”吕姣微笑点头,“静女,有你们两个在真好。”
“娇娇说的什么话,没有您,哪有我们。”
这个时代就是这样,没有主的奴仆便会成为低等贱奴,谁逮到就是谁的,连同家臣也是一样,如若主意外死了,又后继无人断了香火,家臣的下场也很惨淡。
所以这些家臣家奴对自己主的安危看的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这也是原因之一。
这便是奴隶社会的特点吧。
侧殿里,燕语呢喃此起彼伏,吕姣释然一笑,穿戴整齐就出了寝殿。
内殿走廊上,侍婢贴墙跪了一排,瞧着吕姣出来自发跟上,吕姣挥手制止,让她们各自去睡,她的好心却让她们磕头求饶,惶恐不安,她没有强求,任由她们依旧跪在殿外听命。
大殿外,走廊上,站着看家护院的武士,原本困倦的打哈欠,瞧着吕姣出来,个个做出精神抖擞敬业的模样。
院子里,被月光照的淡淡苍白,走廊上黑漆漆的,她往上一瞧,竟没发现灯笼,转念也便释然,大抵是灯笼还不曾被人发明的缘故。
留给武士照明的是立在石阶两侧的石笼,也不知在油脂里加了什么香料,闻起来带着刺鼻的味道,应该是用于防止武士困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