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娇蓦然看向他,像看一个怪物,“依你的想法,你让我死,我就该乖乖去死,不能反抗?公孙暇,你以为你是谁?你又以为我是谁?呵,兄对鲁君当真是忠心耿耿啊,他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连亲情都可以抛弃。”
公孙暇蓦地拱起身子和吕娇对视,二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一个巴掌远,他咬牙切齿,面目狰狞,“吕娇,你真乃丑陋的小人,你令我恶心!”
吕娇回敬,“公孙暇,你毁了我心中兄的形象,你亦令我恶心。”
他蓦地扯住吕娇的长发,往自己身前一拽,吕娇疼的拧眉,但她并不惊慌,她是有备而来,一把青铜匕首亮出寒锋,直抵公孙暇的胸口。
“兄,请放手。”吕娇抬眉,眸光清冽,她的决绝风华令他有一瞬的怔愣。当胸口上的疼痛传来,公孙暇猛的推开吕娇,虚空点着她,冷眼大笑。
一缕青丝从她疼痛的头皮上掉落,吕娇从容的梳理了几下,坐正身子道:“兄,回齐国去吧。我会找机会劝说公子重放你离开。”
公孙暇低头看了一眼胸口处沁出的血迹,又看向冷情坐在对面的吕娇,嘲讽道:“你踩着我的尸体爬了上去,现在竟然还对着一具尸体说,让他自己回齐国去,姣,你果真卑鄙的令人厌恶。”
自救就成了卑鄙吗?
垂着眸的吕娇下意识的握紧双拳,松开,又握紧,如此反复几次,当她再抬起头来时,送公孙暇一个小人得志的微笑,“卑鄙又如何?兄,你能奈我何?兄,何必固执呢,公子重现在活得好好的,而你又是齐国送嫁的使者,这就是你生的希望。这不就是你要见我的目的吗?”
“不,我要见你,只是想看看你这张出尔反尔,寡廉鲜耻的脸,当我化作厉鬼时,必定日日夜夜纠缠于你,直到你死!”他的目光淬了毒,将吕娇看的毛骨悚然。
她蓦地起身,脚步有些虚软,却力持镇定,冷声道:“兄,你好自为之。”
转身便要走。
此时,偏殿外传来人语声,其中一个正是公子重。
“这就想走吗?姣,回过头来,最后看一眼你的兄吧。”这一次,他的声调终于像一个哥哥,温柔而宠溺。
当皮肉被利器割开的声音传来,吕娇缓缓转身,在这一瞬,她的脑海里出现了和兄在一起的许多场景。
“姣,你在哪儿,看我给你抓了什么?”阳刚锐气的少年站在阳光底下,热的满头大汗,嘴角却挂着满足的笑意。
“是大凤蝶,好美。”小女孩蹦蹦跳跳而来,粉雕玉琢。
“兄,我把父亲最喜的玉器摔碎了。”女孩捧着碎片哭哭啼啼跑来求救。
“姣错了,这明明是我打破的。”少年摸摸小女孩的头,温柔的安慰。
“姣,真美,长大了嫁给兄吧。”少年嘻嘻哈哈道。
“嗯,兄也好,姣就嫁给兄。”女孩啃着一块糖满足的承诺。
“……”
韶华流水,已去经年。
那些纯真无邪的岁月啊。
贵族之剑横切他的腰腹,鲜血沿着剑柄汩汩流淌,腥味熏的她头晕目眩,摇摇欲坠。
他的下场,是在情理之中,也是在意料之中。
如若他现在不死,回到齐国去,齐君也会将他赐死来给公子重一个交待的。而公孙暇,他毕竟是一个贵族,他选择了属于贵族的死亡方式。他是为了朋友义气而死,史书上必定会给他留下一笔,这就是他想要的?
生命在他们的眼里,难道就只剩下这点价值了吗?
“兄……”双眸顷然落泪,此时她已成了吕姣。
“吕、娇、害、我。”他直勾勾的盯着吕姣,吐字如丁。
恰在此时,殿门被人从外全然的推开,公子重率先走了进来,在他身后跟着齐国副使,当他看见死去的公孙暇,瞳孔骤然放大,嚎啕一声就扑了过去,“暇子。”
那一声,凄惨的如丧考妣,真令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紧随而来的家臣们,有的一舒怨气,有的掩面遮悲,有的拍掌大笑。家宰卷耳最是激动,喝道:呔,敢刺杀我们主,真死不足惜,他还有气,容我再去补上一刀。
齐国副使怒目而视,咬牙冷喝,那一瞬威压赫赫,“你敢!”
公子重默不作声,把齐国副使的表现都看在眼里,存下心中疑惑,展颜笑看吕娇道:“卿卿果真为我除去一患,我心甚悦。来,到你夫主的怀里来。”
闻言,抱着公孙暇的齐国副使蓦地看过来,眼中狠毒深重。
而公子重身后的那些家臣一听是吕姣杀害的公孙暇,那卷耳当下就对着吕姣一揖,口称主母。还有一些思想古板的,则微微皱了一下眉,大概是想到了吕姣和公孙暇之间的兄妹关系。
吕姣一惊,蓦地看向公子重,慌乱的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我杀的他。”
公子重却不由分说揽她入怀,宠溺的一点她的鼻头,“不要多言,我知卿卿待我的赤诚之心便可。”
那卫苍乃习武的老人,稍微一撇公孙暇腰腹上的切口便知凶手究竟是哪个,此时他心如明镜,主对这个齐姜是真上了心。
公孙暇一听连公子重都在帮他布下这个局,又重复了一遍“吕姣害我”,和齐国副使对视良久之后,默默转向窗外,看着窗外的灼灼桃花道:“子弗,可惜我不能赴你之约了。”话落,悄然闭目,静静死去。
“暇子!”齐国副使惨痛哀嚎。转瞬,他蓦地盯向吕姣,若眼光可以化作尖刀,她此时必然已被他钉在了刀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