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打扮分明是山沟沟里一农夫,但站姿却仿佛鹤立鸡群。
这个狗子爹有点意思。
狗子爹似乎感应到了郎华娘的注视,憨笑着道:“我婆娘能变白可多亏了华娘子的药,一直未曾感谢,华娘子等等,我早上进山打了一头狍子,我给你拿点肉去。”
说罢,进了院子。
狗子娘跟着喊道:“你多切点,别小气,吃完了,你再进山打就是,咱家不缺这个。”
郎华娘便问道:“叔会打猎?”
狗子娘挺起胸脯,骄傲的笑道:“方圆十里,谁不知道我家这口子打猎打的好,每年入冬的时候,别人都打不到好东西,就我家这口子能耐,回回进山都不空手。说句实在话,自从跟了他,我吃肉都吃腻了。”
嫁的男人好,这狗子娘句句都带着炫耀,又笑着道:“我家还有一只鹰呢,听他说是什么玉爪海东青,值老鼻子钱了,他宝贝的什么似的,亲自喂亲自养,碰都不让我碰。”
说到这个狗子娘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但郎华娘看她一脸红光的样子,就知道这一声“哼”便是有点两口子耍花腔的味道。
“还有、还有,我男人可厉害了……”
“狗子娘,你个唠嗑大王,我家里米汤都上桌了,你还没淘好米呢。”草根家和狗子家紧挨着,这会儿草根媳妇就从家里走了出来,言谈取笑。
狗子娘瞪了草根媳妇一眼,“没大没小,我可是你表搜,喊我一声嫂子亏死你了,你能嫁给草根,还多亏了我从中搭线呢。”
有人搭话,前头那句没说的话狗子娘就忘了,顺着草根媳妇的话往下搭。
草根媳妇好笑的和郎华娘道:“明明我就比她大一岁,哪里叫的出口,我说,你都叨叨多少年了,我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
此时狗子爹出来了,用一根草绳拴了一大块肉,足有二十斤重,递给郎华娘,憨笑道:“给,拿回家吃去,不够再来要。”
狗子娘虽心疼,却也大方,热情的塞郎华娘手心里,“拿去吃,不要和婶子客气。”
郎华娘笑纳,临去前扫了草根媳妇一眼。心想:草根媳妇的站姿和狗子爹的站姿竟是一样的,真是有意思。
郎华娘左肩上扛着昏厥的宁静远,右手还提着十斤狍子肉,走起路来依旧轻松,草根媳妇和狗子爹对视一眼,顷刻,各自错开。
狗子娘眼尖,瞅见了,登时掐腰就骂:“当着我的面你们就眉来眼去的,当我死了啊。”
草根媳妇白了狗子娘一眼,又眸色幽深的给了狗子爹一个斜睨,径自推门回家。
狗子爹打了个哆嗦,一把把狗子娘抓家里去,一巴掌拍她背上,“你再这么疑神疑鬼的,我就休了你。”
高高昂着自己美美的脸蛋往狗子爹嘴边凑,狗子娘嚣张的道:“有本事你休啊休啊,你前脚休,我后脚就嫁个有钱的。”
“懒得理你。不许再欺负锦娘。”
“啊,心疼你的小情人了,早知道你们表哥表妹的有情,当年你还娶我干啥?”
狗子爹斜眼看狗子娘,“你自己也说了,我俩要是有情,还有你屁事。”
狗子娘一想顿时眉开眼笑起来,“也是啊。哈哈,他爹,你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狗子爹无语的看了狗子娘一会儿,心想:我当年一定眼瞎了才看上这蠢妇。
狗子阿奶正坐在门旁里缝衣裳,闻言噗嗤一声就笑了。
狗子娘脸一红,一拍大腿道:“哎呦,我淘干净的米还放在门外头呢。”
灰溜溜的就往门外跑。
当郎华娘推开家门时就看见了这样一副景象。
枣树下安了矮桌,邬老头和郎意头挨着头坐着,翁婿相互拉着手在说话,邬倩娘和邬婆子在厨房里做饭,油烟从烟囱里袅袅飘出来,堂屋的门开着,邬兰娘正在里头穿梭,仿佛是在布置自己的闺房。
邬承嗣独自一套桌椅,在邬兰娘的唠叨不满声里用功背书,一脸坚毅。
真是好和谐美好的一家子啊。
“华娘,你回来了。”郎意猛的站起来,满口讨好的道:“你怎么扛着他回来了,累了吧,交给阿爹。”
郎华娘面无表情,淡淡道:“你跟我来。”
她和宁静远睡的堂屋被占了,郎华娘也没说什么,径自进了郎意睡的偏房。
“华娘,你要是不欢迎我们,我们立马就走。”老邬头弓着腰,满面沧桑可怜的叹息。
邬倩娘、邬婆子、邬兰娘、邬承嗣仿佛被交待过什么,都不说话,只用四双愧疚哀求的目光看着郎华娘。
若换个农女,心一软,善心一发,也就相见一笑泯恩仇了。
可惜,他们面对的是郎华娘。
将这一家子贱人挨个扫了一眼,目光却在邬承嗣的面容五官上多停留了片刻,郎华娘一下就笑了,这一笑犹如红色曼陀罗盛放的瞬间,从静而动,妖冶无双。
邬承嗣看的痴了,半响儿都没回神。
进了偏房,将宁静远扔炕上,郎华娘直接连名带姓的喊道:“郎意,我和那一家子你只能选其一,你选谁。别说你的苦衷,也别哀求我,你就回答我,你选谁,立刻!马上!”
被郎华娘的气势所慑,郎意下意识的开口,表情呆呆的,“选你。”
行,这个爹还有救。
郎华娘立即把扔掉郎意的想法掐灭,换了第二方案。
郎华娘放松了身子坐在炕上,一边倒水喝一边道:“事情的大概我都听说了。阿爹,枉你比我多吃了十几年的饭,穷途末路时的认错悔改你竟然当真,阿爹啊,你是小孩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