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邬倩娘觉得郎华娘就在眼前,然而当她的巴掌挥下来的时候,却打了一个空。
“大姐,阿爹死了啊,真的死了,没气了,让阿爹入土为安吧。”拄着丧棒,邬承嗣膝行过来,扶着棺材哭道。
回答邬承嗣的便是:“乓!”“乓!”“乓!”
錾子抵在棺盖的缝隙中,锤子不急不缓的砸下,举重若轻。
诸人哗然,村老直嚷:荒唐、荒唐。
奇怪的是,却无一人上前阻拦。
也许是都在同情这个迷了神智,不愿相信生父已死的华娘子吧,让她亲眼看看也好。
但类似村老之类却是等着华娘子死心,因为凭她一个小丫头片子,想启出钉子很不容易,几乎是不可能的。
偏偏老邬头大约真是心虚的缘故,给郎女婿订做的这尊杉木棺材是很厚重的,把七根钉子钉进去,用的也是两个成年劳壮力。
然而,令所有人瞠目结舌的事情发生了,短短半盏茶的功夫,棺材盖松动了,又过半盏茶,看似瘦小的丫头片子,只用两条胳膊就把棺材掀飞了出去。
棺材里躺着一个男子,脸皮白皙,五官端正俊逸,即使就这么闭着眼,穿了一身粗制滥造的寿衣,他的容貌依然引人侧目。
郎华娘望着棺材里躺着的亲爹,打量了几眼,美滋滋的想:我爹还是个美男子呢,怪不得把我生的这样不差。
接着她整个人都仿佛埋到棺材里去了,两手把人抱了出来,放到地上,从怀里掏出一颗黑乎乎不成规则的药丸,当着乡亲们的面,道:“此药乃山神所赐,能不能起死回生,就看咱们父女俩还有没有父女缘了。”
与此同时,在村民们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她立时捏开朗意的嘴,将药丸塞了进去。
入了棺材的死人又给扒了出来,这是极为不祥的,更别提还给死人嘴里塞东西。
村民们变了脸色。
“住手!”
村老忍不住了,上前来就呵斥,并吆喝人道:“狗子娘、草根媳妇,你们两个过来把这个胡闹的丫头拉走,狗子爹、草根,你们两个也过来,一起把郎女婿再抬进去放好。”
“三爷爷,你是三爷爷吧。”郎华娘也没要大娘婶子过来拽她,她自己站到一边,煞有介事的道:“三爷爷,我没骗人,我在山里真遇到神仙了,神仙见我无家可归哭的可怜,就在我的脑袋上点了一下,告诉我炼丹之法,三爷爷刚才看见了吧,我给我爹吃了点东西,叫做四分还魂丹,为什么是四分还魂丹呢,神仙给我的传承里说了,我爹是凡人身躯,承受不了整颗还魂丹,就只给了我四分之一颗。”
“简直胡说八道。”村老并不相信,抖着白胡须,横眉怒目的道:“你要是我们邬家村土生土长的娃娃,我早抽你一顿了。现在看也看了,摸也摸了,你爹确实死了,你要是个孝顺孩子,就让你爹入土为安。”
正在此时,狗子爹惨叫了一声,“诈尸啊!”
☆、小试牛刀
邬家村炸开锅了,死了七日的人,临埋的时候又活了。
邬老头的青瓦大宅子门口,挤满了看稀奇的村民。
墙头上,滚了一身泥的小儿伸着脖子往里头瞧,墙外头小儿的奶奶,哇哇大骂着让小儿赶紧滚下来。
宅子里头,打麦场上,郎华娘和郎意被围在中间,坐的最近的是村长、几个村老、邬老头,都是男人,妇女都靠后头站。
村长忍不住抓着郎意的手摸了又摸,“是热乎的。”
邬老头的亲弟弟,被郎华娘叫做三爷爷的村老指着阳光里的阴影道:“也有影子,和咱们一样,都有影子。”
郎华娘是小辈,就坐在一个木头墩子上,捧着脸笑眯眯点头道:“大活人,不是鬼。”
郎意高兴的什么似的,他一会儿捏捏自己的脸,一会儿看看自己的影子,“我真是个大活人,华娘,你真遇见神仙了?”
郎华娘道:“没看清长啥样,就感觉做梦似的,也兴许不是神仙,是云游的神医呢?可若是神医,我脑子里怎么就记住了那么多药方子呢。”
邬老头的眼睛忽的闪了一下,坐了这半天了终于给这父女俩一个好脸,“大丫是遇上好机缘了。”
“大丫,咱不管是神仙还是神医,你都记住啥药方子了。”说话的这个姓冯,邬家村虽说是邬家村,那只是因为姓邬的人多,村子传承了好几百年了,早就有别的姓氏搬了进来定居,第二个大姓便是冯。
村长姓邬,眼皮子顿时一跳,斜扫了冯村老一眼,“这是人家大丫的机缘,把你的那点子心思放下。”
冯村老讪笑了一笑,不吱声了。
“你们信她胡扯,说不得是郎意根本就没死透,就是一口气没上来,她又是开棺,又是抱尸体的,这么一折腾,把郎意憋在心里的那口气折腾出来了,这才活过来了。”还穿着孝衣的邬倩娘翻着白眼道。
郎华娘依旧笑眯眯的,不搭理邬倩娘,直接指着人堆里的一个媳妇道:“婶子,我这里有颗药,能治你脸上的黑斑,你要是信我,你就拿去试试。我和婶子无冤无仇,反正不会害你。再说了,婶子要是吃着不好,你打上门来找我。”
被指的是狗子娘,有一双杏核眼,撇开她脸上的黑斑不提,这是个清秀的农妇。
一听能治她脸上的黑斑,顿时有些激动,“华娘子,你真能治?我跟你说,我做姑娘的时候,脸上又白又嫩,我这脸上的黑斑是怀狗子的时候长的,我婆婆说,孩子生下来黑斑就蜕,可你瞧,我家狗子都八岁了,我脸上的黑斑不说蜕了,还越长越多,狗子他爹,天天嫌我丑,都不跟我睡一个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