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兰朝前走了两步,目光有些莫名的投向了四周的人,那些人都是这场宴席的歌舞表演者,有的是宫廷御用艺人,有的则是来自五湖四海的民间,穿着各种各样的衣服,画着各种不同的妆样,那些等待着的或是紧张或是平静的心里,一定料想不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能够进入大周的皇城自然是要经过层层检查的,司徒兰将匕首藏在了跳舞用的大扇子手柄里,在宫外请了巧匠专门设置的暗关,只有拉出扇面的第二根竹签才会打开扇子的玄关,不知道的人绝对看不出里面的玄机,也就顺利的将匕首带进了宫中,一路无惊无险。
某些历史的改变永远都在一瞬之间,倘若出手慢了片刻,便会一败涂地,她赌上自己的全部,只为在今日有个了断。
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沈寻忽然回头看了她一眼,四目相对,风声都静了片刻。
——你怕么。
——怕。
——怕什么。
——怕从此失去你。
沈寻忽然伸出手覆在了她的掌心,那样的姿态安定而又温暖,眉眼一弯,却什么也没有说。
不要怕,我早已想好退路,今日之事如果败露,穷我毕生之力,也会护你平安而出。
此时,门口一位太监用尖细的嗓音高声唱道:“阐西阳春班作备——”
话刚落音,便有几十个人应声朝外走去,却也不敢发出太嘈杂的脚步声,人潮过后,一名宫装女子从外面走了进来,那人身穿高位品级的宫装,年龄看起来也不小了,模样端的是一本正经。宫里有时候就是这样,哪怕你在主子面前是个奴婢是个下人,可是一旦有了品级,在平民老百姓面前也算是个尊贵人物,照样不会让人低看一等。
偏殿里的人纷纷向她行礼,毕竟是宫里看起来有头有脸的人,总要客气一番的,沈寻和司徒兰看清楚了来人的相貌,心中一喜,却也跟着行了个礼。
陶优左右打量了一番,在人群中看见了司徒兰的脸,这才放下了心,随后又看见了沈寻的身影,心中虽然有些不可思议,却也不敢在明面上表现出来,只轻轻咳了一声便开始说话了,模样甚是随意道:“都是些标致人,准备了那么久可千万不要出差错,被哪个达官贵人看上也是你们的幸事。晚宴结束后娘娘可能会留你们一会儿,毕竟在宫里闷太久了想看看表演找点乐子……都明白了吗?”
楚娘一愣,虽然有些莫名其妙,却也连连称是。
陶优姑姑说完之后,淡淡地看了司徒兰一眼,便转身离去了。
司徒兰也是一愣,半晌,明白了那几句话中的玄机,陶优姑姑每句话的第一个字拼凑起来就是五个字:都准备完毕。
一个都字,看来不止之前拜托她的事情,连林糯的安危问题也解决了。
陶优姑姑竟然用这种方式来让她安心,倒让她有些惊讶了,司徒兰转头看了沈寻一眼,示意他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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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一场又一场的表演精彩结束,大殿中丝竹管弦声未停,觥筹交错中,一群头饰华丽的红衣舞女缓缓登场,衣袂翻飞,如仙人翩翩而来,除正中心那女子带着红色面纱看不清脸色之外,其余诸人皆相貌姣好,算得中上之姿。
一个琴师贸然带着面具反而会引人怀疑,所以沈寻并没有那么做,他一直低着头,将自己的脸隐藏在阴影之中,侧着身子慢慢走近白色的屏风之后,面对着事先准备好的古琴坐了下来,这里离上位者距离很远,根本不可能有人发现他是谁,沈寻抬起头,目光似乎透过屏风看见了他心爱的女子,那样倾国之姿,为他以身犯险。
算起来,他这一辈子,只欠过她一个人。
兰兰啊。
一生中最冷的岁月,是你陪着我一步一步走过来。
是你告诉许多我人生中必须知道的事情,是你让我看得起自己不要被人欺负,是你给我力量在仇人的压制中慢慢站起来,是你教会我什么叫做守护和心爱,是你带我从黑暗走向光明,看到这世界的无限光彩。这一生我所拥有的一切,全都是你给我的。
所以你不要担心,我永远、永远不会让你只身犯险。
沈寻稍微抬了抬头,似乎又透过屏风看见了身居最高位的那个人,那是他的皇叔,也是害他失去双亲,失去一切的不共戴天的仇人,印象中的阔鼻鹰眼依稀就在眼前,如今大业得成,定然是左拥右抱好不快活。
皇叔,你一定得意吧?龙椅坐的可还安稳?夜半时分,可曾被噩梦惊醒?
皇叔,你一定想不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样的好戏吧?
嘴角带着一丝嘲讽的笑意,沈寻偏着头轻轻勾手,缓缓拨动了第一根弦。
渐转激昂的琴声,携着这无尽岁月的嘲讽和恨意,穿过真丝绣作的屏风,破空而来。
屏风外司徒兰淡淡拂袖,执扇而起——
报仇雪恨
报仇雪恨
富丽堂皇的大殿里,回荡着甚至称不上精湛的琴声,可那样的旋律配起红衣舞女飞扬的广袖,却是别样醉人。红色,原本就是一种足以牵动情绪的颜色,加上那样类比胡姬的妖娆身段,更是让人遐想连篇,原本是中原的的舞蹈,偏偏加上了些北穆的风情。
这里是某个人为了显摆他的丰功伟绩而设的庆功宴,亦是天下军机要事总决之地,云集了整个大周所有权利的掌控者,一言一语,一笑一怒,都足以影响整个王朝的命运。
司徒梅一边为华昌王剥着荔枝,一边随着他的目光看向了场中的女子,面上却没有任何反应,好像这场宴席与她无关,这场中的所有人所有事,都与她无关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