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那样走了,带着末月北风里还未来得及展开的微笑。
……
“母后!母后!!!”
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不对劲,沈寻依旧紧紧贴在墙上,嘶吼了两声,却全身都僵在了那里。
他的唇轻轻动了动,终究还是没有继续喊下去。那一刻好像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却谁也说不上来变的究竟是什么。
仿佛是有什么东西从灰烬里面破土而出,再次生长。
也许有的时候,需要一个特定的契机才能封闭的心境,这种玄乎其玄的东西,似乎只能用以毒攻毒来解释了。但那代价太过于残忍,如果他自身有知,定是宁愿一辈子活在自己的世界中……
沈寻紧紧攥着她的手,肌肤相触,仿佛那就是存在于他们之间的唯一纽带,全身抑制不住的颤抖,不顾自己的脸还被磨在粗糙的墙上,只是尽量让自己的手更向外一些,那样执拗而不甘的姿态,让人看了都有些伤神。
原本干燥的土墙上突然渗了些发深的水渍,那是沈寻不自觉流出的眼泪,睫上沾了水珠,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哭,只是拼命地想要去抓紧母亲的手,全身抑制不住的抽噎,那般痛彻心扉的样子,实在让人难以想象。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至亲之人相继离开,不是简简单单的伤心两字就能概括的。
沈寻听不到回应,手上的感觉也越来越冰凉,心也跟着凉进了深渊,天窗外的微光打在他的肩上,一切都显得那样静谧而又沉重。
似乎察觉到自己所做的一切终究只是徒劳无功,沈寻渐渐颓坐在地上,右手没有松开,却慢慢闭上了眼睛。
他亲眼看着父亲死在自己的面前,曾以为那是世间最为痛苦的事情,却发现今时今刻,连母亲的最后一面也见不到了,一道墙横亘在他们的面前,那是永远也跨不过去的阻碍。
极度崩溃的时候,反而想起了很多事情,想起了那个折磨自己几十年的完整噩梦,想起奶娘经常陪他荡秋千,想起父皇总是以自己为傲,逢人皆夸吾儿识礼,想起儿时瘦小身躯登临高台,赋诗三首,世人皆呼太子天纵英才。
想起母后曾经捧着他的脸,笑着对他说。
“母后和父皇会永远在你身边,寻儿什么都不用怕。”
手中的温度又凉了几分,沈寻目光呆滞的看着面前的墙,仿佛那一眼能够穿透千世万世,看见这世间所不能及的事情。
母后……
你亲手为我编制的那个美梦,可以永远都不破灭吗?
☆、留在我身边
那几个负责送药取人性命的下属仔细商讨了一番,最后还是决定禀告给慕将军,比起那个最大的主子来说,还是这位看起来很公正的慕将军比较好说话,能解决实际问题,也不会责难他们。
于是那几个人提心吊胆的进了将军府的门,上前拜倒一番就讲明了事情的经过,还不忘添油加醋的说那已故皇后是多么的泼辣和凶狠,在他们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抢走了太子那份毒药,简直让人措手不及。
慕子川沉吟了片刻,居然慢慢喝起了茶,也不知道他心里是在想些什么。
“将军,您可要给属下拿个主意啊,普天之下皆知您就是华昌王的左右臂膀,您说的话可比什么都要管用,究竟是直接换一种药物毒死太子呢,还是同王爷讲明原因,让他再取一份原来的神仙丹来?”
慕子川本来想说这究竟有什么区别,心中却微微一动,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还是开始犹豫要不要保他一命。他本不是优柔寡断的人,可是一旦事情牵涉上了司徒兰,他就会变得不像自己。
仔细思量了很久,终究还是觉得咽不下心中那口气,太子沈寻与他有夺妻之仇,不亲手取他性命,已经是他的造化了,还要救他?
于是慕子川放下手中的茶,面无表情道:“这件事情是王爷交给你们去做的,自然要去回禀王爷,他若是嫌麻烦,随便寻个法子取太子性命便是,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会拿你们怎么样的。”
哐当一声,门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撞开了,司徒兰捂着被撞疼的手臂,一脸慌乱的冲了进来,三步作两步的冲到他的面前。
自从那日之后,他便解了她的禁足,允许她在府中自由行走,只是不能出大门罢了。
慕子川瞥了她一眼,未等她开口,心中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了。
于是启唇打断她要说的话:“兰儿不在房间好好休息,跑到前厅偷听什么。”
司徒兰一怔,刚想要出声反驳,慕子川淡淡看了她一眼,很快接着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蠢的这么惨绝人寰。”
底下禀告事情的下属都微微愣了一番,脸色都有些莫名其妙,这是将军新娶的夫人吗?以前怎么从来没见过。
司徒兰却突然僵住了,直直看着他的眼睛,看了半晌,却好像从中读懂了一些话。
你不开口,也许我还能插上手,你若是敢开口求我,沈寻必死无疑。
司徒兰垂眸走到了他的身边,再没有开口,她并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帮她救人,但知觉告诉她,现在还是照做比较好。
慕子川现在的心情颇有些纠结,又拿起刚刚放下的那杯茶,然后发现茶杯里已经没有水了,刚准备换侍女过来斟茶,却发现司徒兰十分殷切的接了过去,飞快的给他倒满了一杯茶,然后讨好似的递到他的面前,动作是那样的小心翼翼。
慕子川眼神复杂的接了过来,慢悠悠地抿了一小口,心中突然就那么一酸,好像是喝了一杯酿了很多年的梅子酒,连腮帮子都酸到了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