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刚落音,大臣们纷纷跪地接旨,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沈寻背完了那段话,然后默默偏过头看向了屏风,虽然他什么也看不见,却也知道母后正温柔的注视着他,那是他此刻最安定的力量。
母后,我一个字都没有背错吧。
其实他心里更想说,他不想上朝,不想当什么太子,扛着那比天还要大的责任,实在太累太累了。
传话的太监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打了一个哈欠,然后又重复了一遍:“有事启奏,无事——”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殿外一个雄浑厚亮的声音骤然传来:“臣,有事要奏!”
沈寻没看清楚来人是谁,正在心里默默地想着:这个叫“事”的人真可怜,老是被人揍。就看见华昌王沈兼身着亲王蟒袍,刻着一脸刀练风霜,杀气腾腾地走了进来。
所有人都愣了许多时,才接受了这个诡异的事实,华昌王来上早朝了,真是破天荒的头一回。人人都知道他这个人想起一出是一出,仗着自己手上有兵权,那是天不怕地也不怕,除非皇帝亲自召见,一般是见不到他本人的。
大周的规矩是不准携带兵器上朝,他却光明正大地将长刀别在腰间,不知道是侍卫们不敢拦,还是他的气势实在太过逼人。
沈寻盯着来人看了许久,然后很没出息的别过了眼睛,倒不是被他那非同一般的气势所迫,而是打心眼里觉得这个人长得好丑,连看一眼都觉得烦躁。
他这边一个人在心里默默地嫌弃别人,那个别人却没打算饶过他,不绕任何弯子,直截了当地开口道:“太子智商有问题的事情已是天下皆知,这般能力残缺之人,如何能在陛下卧病之际担起天下大任?如此危急之际,不如由本王暂任摄政王之位,殿下您意下如何?”
“……”
全场一片寂静。
☆、摄政王
沈寻忽然抬起头,看向了眼前那咄咄逼人的男子。
他没有出声反驳,甚至连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那么静静地看着他,眼神中隐约带着几分委屈和不甘。大殿中明亮的日光打在他的肩上,周身泛起细小的光圈,倒像是一尊自眩光中缓缓升起的神祗。
他不说话,华昌王却是个急躁之人,没有把握的事情从来都不会做,上前一步便假惺惺道:“臣愿领摄政王之位,救大周于危难之中。”
很快,他身后有几个声音接二连三地响了起来,不知是提前串通好的,还是真的是那么想得。
“臣附议!”
“臣附议!”
他们的说法是那样的异口同声,让人想不怀疑都难。
当然,也有人大惊失色,没办法接受这个事实。自己伸手要权,这在大周历代可是从来都没有的事情,但放在他身上,一切都变得那么合情合理了,华昌王嘛,他还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兴许那哪天一高兴,顺手起兵造个反自己称帝,也在情理之中。
大周历朝历代,还从来没有出现过本朝这般复杂的情况,让他们碰上了,该是说三生有幸,还是只能怪命。
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能不能保住官位还是一件值得深究的事情。
很快,屏风后面发出一声轻响,皇后压着火气从里面走了出来。
人还未至,声音已经传了出来:“沈兼!”
“陛下只是受了些风寒,暂时不能上朝罢了。你这样明目张胆诋毁当朝太子,究竟是何居心?!真当我大周无人吗!”
若是平常的人,肯定就信了这话,可华昌王不是寻常人,还是皇帝此次重病的幕后策划人。
于是他轻笑了一声,慢悠悠道:“几年不见,皇嫂的火气还是这样大,难怪皇兄如此不知足……看来,民间那些传言,倒是真的。”
傅湘云气的牙痒痒,却也不知从何反驳,刚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他打断了。
“北翼军就在宫外待命,有些事情,皇嫂还是应当仔细考虑才好。毕竟能和气的解决,咱们就尽量不动用武力,您觉得呢?”
他千辛万苦寻来的毒药无人能解,宫里头的那位怕是活不长了。欺凌一下落单的孤儿寡母,一向是他的拿手好戏。
“殿下,您只需要点个头便是了,我不会为难你的。”
沈寻双眼空洞地看着他许久,然后又转过头去看了一眼傅湘云,似乎是在询问她的意见。他并不知道自己面临的是一个怎样的处境,就像养的猪永远不知道自己生来便是为了被人吃掉一样。
司徒贤站在人群中最不起眼的位置,有些胆战心惊的打量着这一幕,太子虽说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终究也算是自己的女婿,哪怕自己女儿只是个妾,但这一辈子也都跟他绑在了一起,此时出了这样的事情,倒让他一时有些后悔自己当时的决定,如果就让女儿嫁进普通人家,肯定也不会遇到这样纠结的事情。
站在人群前端的太傅心中感想同上。
皇后双手有些发抖,她的地位再怎么高,脾气再怎么大,终究还是一个深闺中的妇道人家,普通的政事尚且不了解,怎么斗得过这种老谋深算的政客。恐怕就算皇帝站在这里,也要退让三分吧。
北翼军……一想到他私下训练的那个军队,傅湘云就有些不寒而栗,终究还是朝沈寻点了点头,示意他照做。
就当是缓兵之计吧,等皇帝好转过来,一切都好办了。
沈寻一向听皇后的话,只傀儡一般的点了点头,没有任何异议。其实他并不知道这个点头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这个点头会引发后面的多少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