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寻惊讶地望着她。
“跟这人说‘对不起’就可以了。”司徒兰心中有些纠结,口里的话却没变。
那人看起来不是什么善茬,沈寻如果不道歉,肯定是要大打出手的,这样隐藏在人群中的暗卫就会出来解决,在他们眼里,敢冒犯当朝太子的人,是死一万次都不够的。这人虽然看起来脾气不太好,也应该是上有老下有小,要是因为这点小事就送了一条命,也太不值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和平解决就不要动武力,这是她的为人之道。
沈寻的眉头突然皱了起来,一句话都不说。
“自己闯下的祸,自己负责任。”司徒兰低垂眼眸,一声声说着,“男子汉敢于承认错误,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
沈寻依旧不理她,表情看起来好像还有些莫名的生气。
司徒兰没了办法,眼看着那人又要发火,心中又急又烦,索性对沈寻道:“你不道歉是不是?”
沈寻哼了一声别过脸去,我就是不道歉你能拿我怎么样。
是不能拿你怎么样。
司徒兰转过身子哐当一声就跪了下去,语气跟往常一般平淡,“这样给您赔不是了,可还满意?”
生来就是奴婢的命,也不用过分高看自己。反正在宫里天天跪主子,膝下的黄金早就磨没了,可不在乎这么一点。
沈寻的身子忽然僵住了,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你这是……”那人见她都下跪了,一时有些惊讶,也觉得自己实在得理不饶人了,索性道,“罢了罢了,你快起来。”
事情就这么解决了,司徒兰站了起来,心中还是有些烦闷。
怕影响到身边的人,索性头也不回地朝前面走去,德福和乐仕都跟在太子后面,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走了两步就发现了不对劲,一回头,太子正亦步亦趋地跟着她,见她突然停了下来,表情还有些惊讶。
司徒兰气不打一处来,回过头继续走,走到一个偏僻的小巷口前面,突然停下了脚步,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无理取闹了,人家本来就是主子,做什么都是对的。
于是便转过了身,眼神复杂地看着太子。
太子的眼神比她更复杂。
好像有什么话想说,又认真地憋了回去,过了很久才委屈道:“为什么要道歉,是你让我踹的啊……”
司徒兰一时怔住了,她之前说出这句话,正是太子是被陵江训斥的时候,但凡有点脾气的人都有可能说出这种话来,可她当时实在是有些欠考虑,把他当成了一个心智健全的人,忘记了他不懂人情世故,不会变通不会看人脸色。
“对不起,是我说的不全面。”司徒兰很陈恳的给他道了个歉,然后话锋一转,“我现在完完整整的跟你说一遍:首先,你是储君,整个大周除了君王之外就属你最大,所以如果有人敢欺到你头上来,不要忍气吞声,否则别人会不把你当回事,最终苦的还是你自己。但是,你要学会看场合。”
“知道为什么刚刚那个人不能踹吗?因为你现在不是太子,你脱了太子朝服穿上了百姓的衣服,你就只是一个走在大街上的普通路人,踩了别人的脚,要说对不起。”一段话下来,没有敬称,只有你我,仿佛只是个教导闯祸弟弟的大姐姐。
被人教训了一顿,沈寻低着头不说话,有些不安的捏着自己的袖子,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其实我只是一个下人,你不用太听我的话,我也没有跟你说这些话的必要。”司徒兰叹了一口气,“可有些事情是你的太傅和母后教不了的,那些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是做人最基本的道理。人总是要独自面对这个世界的,哪怕你是当朝太子,也不能老是纵容你惯着你,想想如果有一天,你的父皇和母后不在了,没了后台和挡风板,你该拿什么去面对别人的冷言冷语?”
其实说皇帝和皇后不在的时候,司徒兰的太阳穴突然跳了一下,这种话可不是能随便乱说的,要是被有心人听了去,她的小命可就不保了,朝旁边看了看,没有发现其他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本来就话多,一出口还停不下来了,司徒兰觉得自己真是爱管闲事,不过就当是为以后教孩子攒经验吧……
沈寻似懂非懂,低头小心翼翼地看着她,过了很久很久才小声说了一个字,“哦。”
“……”惜字如金是会气死人的,司徒兰扶额,道,“你真的懂了吗?要不要来实战演练一番……”
“好啊。”这回加了一个字。
司徒兰又朝四周看了看,发现德福和乐仕两个太监并没有跟过来,这才放心道:“假如,我现在是服侍你的小太监,我趁你不注意的时候偷吃了你的糕点,但是我平时并没有做过什么坏事,你该怎么做?”
沈寻沉思良久,闷闷答:“把糕点吐出来就饶你不死。”
“……”司徒兰觉得自己在对牛弹琴。
“算了……慢慢来吧。”她转过身子出小巷,“我说会带你去几个好玩的地方,先不谈这些事情了。”
跟随太子出行的人就在不远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这个方向,一点差错也不敢出,司徒兰连忙朝大部队走了过去。
沈寻见她不生气了,小心翼翼地跟在她后面,瘪着嘴,有意无意的碰了碰她的手,似是想牵又不敢牵。
“你干啥!”司徒兰被他碰的毛骨悚然,连忙出声制止。
沈寻将手背在了后面,抬头看天,“不是我碰到的。”
你说你都这么大人了,玩这种把戏幼不幼稚?司徒兰已经懒得说他了,黑着一张脸带他去了南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