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彦恺慢慢站了起来,朝书桌走了过去。这几天他的伤已经养的差不多了,虽然还没有完全痊愈,但至少是可以下床走路了。不过,只要能走路,什么都好说了。
他伸手推开了窗子,一股子冷空气便冒冒失失地钻了进来,钻进了他的脖子里。彦恺却浑然不觉似的朝外看过去,窗外似有淡淡雾气,让人看不清院子里的景色。他像是不甘心的眯起了眉眼,仔细捕捉着,却终究是再也看不见那个忙碌的小身影,只有茫茫雾色,让人心头发闷。
彦恺尚自立在原地,却响起了敲门声。
他只淡淡应了一声,周太尉便弯着腰进来了,有些惴惴不安,刚看见他便行礼道:“陛下金安。”
即使现在已是先帝之身,他倒也没反驳这个称呼,如往常一般问道:“办妥了?”
“老臣已经联络了陛下在六部中安插的心腹,一切顺利,京中三军也已准备就绪,只待陛下一声令下。”周太尉一直弯着腰,恭恭敬敬地向他禀报着,将他知道的所有事情悉数说了一遍,事无巨细。
彦恺静静地听着,表情看不出太大的起伏,却在心中都理了一遍,想起了什么一般,又问道:“朕让你查的事情,可有眉目?”
周太傅上前一步,将手中准备了多时的东西递了过去。
彦恺接过去的时候,甚至有些犹豫。但最终他还是拿了过来,看的仔细,只是那眉头越皱越紧,看的周太尉都有些担惊受怕。
彦恺慢慢看着手中的东西,耳畔却慢慢响起了那日屋中听到的声音,清晰的如同就在身边一般。
“本以为他是朝中最忠心的臣子,眼下终于明白,枕边人尚且不能信,何况势力独大的朝臣。”
周太尉心下松了一口气,刚好也趁着这个机会开口表了表忠心,语气极尽夸张,生怕他不相信似的。
陛下口中说的是谁,他比谁都要清楚,自然是朝中无人能比的年轻丞相宁恪了,“先帝”刚刚驾崩,太后刚被软禁,他就被封了侯,参与谋反的程度可见一斑。
为官半世,终于算是没站错队。周太尉心中是又惊又喜,这些日子里,自己出力可是最大的,等陛下一日还朝,可有自己的甜头尝了!
彦恺似乎听不到他口中的奉承,只是紧紧攥着手中的纸,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其实他一直都不是很着急,因为这些日子里,他都在有条不紊的布置着一切,哪怕宫中已经翻了天,哪怕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他也能够保证自己在千机百变的布置下之下,瞬间扭转乾坤。他输只是输在信错了人而已,这不代表他没有能力翻盘。
该算的账都要算,该还的情也还是要还的……他一向恩怨分明。
周太尉仍在耳畔絮絮叨叨的汇报着这些日子的情况,彦恺却好像有些听不进去了。目光微微一转,看向了窗外。
外头的雾气似乎渐渐消散开来,隐约露出了院子里的梅花盛景,那些淡黄的或是玫红的花瓣,在隐隐的雾气中朦朦胧胧的开放着,彦恺身形未动,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心底忽然叹了一口气。
小包子姑娘,不知道你过得还好么?
☆、帝者归位
宁恪坐在书桌前,低头写着什么。
宋吵吵趴在一边,一边偷看一边打着玩闹的心思给他研着墨,结果因为水给多了,一不小心就溅了一大滴墨汁到宣纸上。
“哎哟!”她吓了一大跳,慌不择路之下,紧张地直接用手去擦,反应过来之后,手上已染了黑乎乎的一大团。
宋吵吵欲哭无泪地摊着手,望着那张写的满满的纸,生怕他发火,站在原地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宁恪低头看了看她的杰作,又想笑又笑不出来。却也没生她的气,只将那张纸铺在了一边,道:“无妨,再誊一张便是。”
宋吵吵松了一口气,提着下裙就准备开溜,却被他随手拎了回来。某人不乐意了,一把将手上的墨水拍在了他身上。
宁恪却只当她爱玩闹,不怎么介意,道:“过来,我教你。”
“教……教什么呀?”宋吵吵正瞪着滴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望着他,却被后者轻笑着揽到了怀中。
宋吵吵冷不丁被坐在他的腿上,肌肤相亲,惊地一下子便要跳起来,却被宁恪稳稳地按住了。他一手揽在她的腰间,一手将砚台端了过来。偏头看了看,果然看见自家软软的小媳妇又涨红了脸,这姑娘大概脸皮太薄了些,特别容易红脸,再小的事情都能让她不好意思起来,委实是有些奇葩。
不过,他还真就喜欢这样单纯的姑娘。
没有心机,不懂人情世故,没有关系,他可以永远将她罩在羽翼之下,好好保护着。
宋吵吵挠了挠头,看着他用一张干净的宣纸吸走了些砚台里的水,一手轻轻夹在墨条的两侧,动作又轻又缓,声音清朗道:“前人多言轻研墨,重舔笔。水不能倒的太多,研墨也不可太用力,尽量朝一个方向去。”
宋吵吵半懵半懂地点了点头。
“知道为什么都说磨墨最适合闺秀少女来磨吗?”宁恪随口问。
“因为她们力道合适?”她好奇道。
宁恪突然偏头看着她,笑得有些狡猾的味道,“她们?那你是什么……”
宋吵吵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支支吾吾了半天才不好意思道:“我,我是妇人?”
“……”宁恪彻底服了,“好吧,你算是我的妇人。”
宋吵吵顿时不干了,瞪着眼睛辩驳道:“我才不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