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堪火气冲冲的情绪就在这句“自己人”中灰飞烟灭。
“你要走!?”他刚追过来就直接问,棱角分明的脸上很是慌张。
颜小苦像看白痴一样看他,“关你什么事?”
“不准走不准走不准走!”颜小苦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像个小男孩一样赖皮,半天说不出话来。
颜述嚷嚷:“你什么人啊!”他此次去钦襄,一是确实有事,而是为了避免皇帝看到妹妹,皇上要是知道楼缓还活着,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高堪此时才注意到这里一大帮人,他调转马头,语气谦卑拱手道:“大舅子好,在下高堪。”
颜述噗的一声瞪大了眼睛,绛兰目瞪口呆。
正文-志向
颜小苦沉默着坐在板凳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抬眸默默地看了高堪一眼,顿时急火攻心:“我哥怎么就这么鬼迷心窍把我交给了你!”
颜琅放下书好奇的看了他娘一眼,然后低头继续捧着书读。
高堪气定神闲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娘子怎么能说是鬼迷心窍呢?你可是我正儿八经拜了天地的夫人,由夫君照看,哪里说不过去?”他老神在在的放下茶杯,不顾小苦气的铁青的脸,转头对颜琅道,“是吧,儿子?”
颜琅又放下书,默默地转头看了他娘一眼。颜小苦狠命瞪他,于是他乖巧开口,“我爹爹才不是你,我爹爹可温柔了。”然后也不等高堪回答,拿起书继续认认真真的看着。
高堪气的不行,腾地站起来走到他身后,看着他手中的《勋呈书》,一阵愕然,随后好笑的抬手轻轻敲了一下他的脑袋:“你这臭小子,拿着书装模作样的。才几岁,认得字么?”
“你才是臭小子,你全家都是臭小子!”颜小苦听到他说自己儿子,非常不高兴,气鼓鼓的辩解,“我家琅儿可是神童。”
颜琅委屈的回头看了看高堪,忽而正襟危坐,一字一顿,“夫圣王之制礼也,法施於民则祀之,以劳定国则祀之,能御大灾则祀之,能扞大患则祀之,是故厉山氏之有天下也,其子曰柱,能殖百穀,夏之衰也,周弃继之,故祀以为稷,共工氏之霸九州也,其子曰后土,能平九州,故祀以为社。”
高堪神情由最开始的好笑逐渐变为惊叹,然后不可置信。随后,他激动地从后面抱起软软的颜琅,“果然有为父当年的风范!”
颜小苦一旁无语。
“小神童,长大想做什么呢?”高堪亲昵的抱着他,端起茶杯细细品了一口。似乎真的很想从他身上找找自己当年的影子。颜琅想也不想脱口而出,“琅儿想当皇帝。”
“噗——”高堪还没来得及咽下的一口茶,直直的喷到颜琅的书上,就连颜小苦都懵了。
两人都是见过世面的,很快就平静下来了。对于颜琅这么惊世骇俗的志向,高堪选择沉默,颜小苦选择突然直直的扑到高堪怀里——
没等高堪全身一僵。
“夫君啊!我的好夫君……你可千万千万不能说出去啊!!!”颜小苦死死地抱住他,然后左手上升攀上他的头,帮高堪点了个头,这才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走到颜琅身前。
高堪傻眼,想起刚刚那一声,夫君。默默地转过头,然后嘴角扯出一丝笑。
“琅儿乖……以后不要乱说了,传出去是要杀头的。”颜小苦心有余悸的拍着儿子的头,整个人发飘。高堪回过神,看向颜琅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为什么想当皇帝?”
颜琅从说完那句话之后就沉默了,安静的坐在一旁,此刻听高堪问话,他抬起头,道:“娘说,她要扶贫济世,为民做事。她希望能有一天,受尽天下人的爱戴,希望能有人可以为她建一座庙。可是在襄国,只有皇帝下令才可以建庙的……”
颜小苦一愣,忽然觉得有些感动。她佯怒地拍他的头,“傻儿子,娘跟你说笑的……你怎么当真了。”
高堪亦笑,“皇帝岂非是人人都能当得?你又不是皇子……”刚说完,他忽而觉得有些异样,仔细地看了看颜琅秀气的小脸,稀疏而又上扬的眉毛,小小的鼻子看得出日后的英挺。虽然没看出什么来,但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他索性不再想,只道,“以后在外人面前,便不要再这么说了。”
颜琅乖乖点头。
颜尖尖水葱一般站在门口,琥珀般的瞳仁里说不出是什么神色。仿佛在外面站了很久很久,然后她优雅的抬脚准备进来。
忽而传来高堪的一句话,他的声音很有磁性,隐约带着一丝对特定的人特定的温柔:“你哥嘱咐我,皇帝巡游这几日,万万不能让你出去。”
颜小苦一听就急了,大吼,“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
“因为你对这土地爱的深沉。”
颜尖尖欲走进来的长腿退了回去,嘴角冷笑。
不能出去吗?
那我偏要你出去。
五月初四。
颜小苦已经暗中策划过多次,依然没能迈出颜府的大门。高堪府中派来的护卫也不是好惹的,她虽然跟着哥哥学了一些功夫,由于不太用功,所以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打架就不一定了。她暗自惆怅着,望着桌子上泛着古铜色光泽的钥匙,心里默默地甜蜜着。然后如捧珍宝一般,放进了烧饼大娘送的香囊中,因那香囊上端开了口,所以便于放零星东西。只可惜,这钥匙一次也没能用上。
然后她从抽屉里找出一条月牙白的束腰,这个东西她一直没能送出去。
辞沐,辞沐辞沐,我想拴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