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从高铭晟转到纪小凡身上。
纪小凡从没上过法庭、当过原告,她本来是低调本分的人,没想到有一天要把自己的伤口撕开给全世界参观。
她深吸一口气,对上谢隽奇的视线,【谢医生,我没有说谎,我的确是在种植手术之后,出现了下唇麻木的情况,持续到现在。】
谢隽奇对她微微一笑,【纪小姐,以你的专业背景,应该知道,‘麻木’是一种主观感觉。】
小凡一愣,他怎么知道自己的情况?难道是病历资料上她填了个“编辑”被他看见?还是他对自己这个原告的背景调查?
这个疑问让她无法集中注意力,只得喃喃道,【可是……】
高铭晟看出当事人被问住,立刻说,【谢医生这么说可就不厚道了,我的当事人因为神经受伤导致感觉异常,本来就是一种主观感觉,不可能像皮肤破个口子出血,那么一目了然。】
谢隽奇相当淡定,【所以,有必要进行客观鉴定,以明确患者以为的‘症状’是否真实存在,至于鉴定成员,纪小姐可以自行筛选,以免不公正之嫌。】
法官点点头,【是的,如果原告接受,本庭可以召集鉴定小组。】
所有人都望向小凡。
小凡愣愣的想,鉴定?就好像解剖标本那样,她被一群人在实验室的显微镜下面放大了看吗?
她求助的望向高铭晟。
高铭晟看出她的心思,说,【谢医生毕业自本城名校,在业内人脉宽广,何况鉴定成员跟你是同行,就算没有交情,天性也会守望相助——就算我们筛选,也未必能保证选出来的鉴定人不袒护被告,这个建议,倒更像是你争取时间的缓兵之计。】
谢隽奇笑了一下,【既然你们不接受召集鉴定小组,那么还有个办法——不用特别召集专家,也不用另找时间,现在就可以当着众人的面,简单明确的证实纪小姐的真实症状。】
高铭晟眉毛一挑,就连纪小凡也看了谢隽奇一眼。
他不是说过,麻木是相当微妙的主观症状吗?怎么突然就能当众证明了?
【是的,最多五分钟,不光我能明白,就连台上的法官、台下的观众都能明白——】谢隽奇转向原告席,【纪小姐,你愿意尝试吗?】
迎着他明亮而专注的目光,小凡咽了一口唾沫,【我……愿意。】
【好的,那么首先,请允许我暂时拿走你的视觉。】谢隽奇站在她面前,解下自己那条银灰色prada真丝领带。
下一秒,那条还带着他胸口温度的领带被缠过小凡的后脑,系牢,遮住了她的眼睛。
☆、8|
谢隽奇的举动让众人一惊。
旁听席有两个年轻的法学生,对这个案子很感兴趣,走内部关系混进来围观的,此刻那个男生就暧昧的笑了,“——这是什么节奏啊?”
女生目光闪动,“额……忽然有点羡慕那个原告妹子了。”
纪小凡眼前一片黑暗,仿佛回到当天的手术,只不过,蒙住眼睛的,从无菌巾变成了领带。
尽管她小心呼吸,但近在咫尺的气息还是不由分说的钻进她鼻子,让她心悸。
黑暗中她听到谢医生的声音,“纪小姐,我接下来要对你做一些测试,为保证测试的真实,请在场各位保持沉默,以免影响结果——”
小凡看不见,台上众人却看的分明。
只见谢隽奇手中多出一个东西来,正是他之前解领带时,顺手摘下的领带夹。
那只领带夹小巧别致,泛着银白的柔光,缀了一枚圆润的珍珠。台下识货的立刻认出品牌,这么个小玩意,价格已经超过普通人数月工资。
谢隽奇沉声道,“测试的结果,分为三个标准,没有感觉是0,有触觉是1,有痛觉是2——纪小姐你明白吗?”
纪小凡仿佛回到中学课堂被老师当众点名抽问,只得紧张的点点头,“——我明白。”
大家也都理解了,谢隽奇先将纪小凡的眼睛蒙上再测试,自然就避免了她别有用心的睁眼说瞎话。
于是,这下所有人都盯着纪小凡那双红唇,以及谢隽奇手上银白的领带夹。
众目睽睽之下,谢隽奇用他修长的手指,将那枚珍珠领带夹,三下五除二的拆开了。
谁都没看清楚他是怎么拆的。
好像变魔术一样,领带夹在他手中解体,他将缀了珍珠的主体部分随意一扔,只留下了……里面的扭力弹簧。
有些人的目光牢牢锁住地上那枚珍珠,再也不关心台上发生了什么……
谢隽奇手上就剩了那个扭力弹簧。
不管领带夹本身多么精美别致、多么昂贵高大上,但让它发挥功能的,无非是跟地摊上几块钱的发夹一模一样的弹簧……
扭力弹簧能有啥颜值,无非就是一头圆、两头尖。
有观众很快反应过来,这不就是上好的测试工具么?圆的那头可以用来测触觉,尖头测痛觉!
于是,谢隽奇还没测试,已经收获了不少倒戈的芳心……
那个女法学生眼睛一亮,她t到了谢隽奇的节奏!一定是像做实验那样,分成对照组实验组,先戳原告好的那边嘴唇,得到她的正常反应——圆头的触觉是1,尖头的痛觉是2,然后再戳她左边嘴唇,两相比较,如果反应一致,那就是原告唬烂骗钱,如果左边反应迟钝,就证实了她的感觉异常!
亏她之前还久闻高铭晟大名,这场庭审原本冲着传奇学长来的,想不到谢医生一出场,立刻让她弃暗投明——看看这清晰流畅的理科思路!看看这科学严谨的实验态度!高律师这曾经的偶像已然倒掉,舌绽莲花成了油嘴滑舌,精英律师成了讼棍!